“我想了新故事。”小舟说。
“我不傻,我只是不爱说话。”
“一个朋友的。”翼天瞻淡淡地说,“他死了,就在你的故国晋北被杀。他的指套留给了我,他没有继承者。”
“被杀的那一年,”息衍望着平静的夜空,“他只有十三岁。”
“大教宗是担心天驱的势力,”雷碧城沉思,“我不曾忘记这个宿敌。”
他们继续往外走去,即将走进外面漆黑的夜色时,姬野扭头看了一眼小舟。小公主呆了一下,挥着抓了泥偶的手向他道别。
“只需要守在那里?若是攻城,我们不该是在城防上么?守在水渠通道旁边?”吕归尘不解地摇头。
翼天瞻、息衍、古月衣和白毅围坐,头顶就是澄澈如洗的夜空。四个人默默饮酒,已经坐了很长的时间。远处保留作为火种的火堆上飘起细碎的火星,随着风冉冉升起,古月衣看着那边出神。
“好了,再重复一次我们的战略。”息衍站了起来,移开小桌,以剑柄在地上勾画,“南面的六座城门应该是敌人发起进攻的地方,他们有足够多发狂的丧尸,应该会同时攻击六处使我们疲于奔命。我们仍然不清楚丧尸这东西在谷玄之夜的力量,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它们会怎样攻破我们的城防。而一旦有丧尸入城,我们的士兵都在城墙上,便很难应付城里的局面,即便是数百个丧尸。所以我们会保留相当的人手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机动,一旦城门无法守住,我们就立刻封闭瓮城,尝试以火油攻击它们,冈老将军已经发现火油对这些东西的伤害远甚于武器,如果瓮城也失守。我们则立刻退入这几天砌好的墙后,分割丧尸击破。击破丧尸将由其余诸国将军指挥,我们则只需各守自己的位置。从今夜之后,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值守,因为我们不知道谷玄之夜到底是什么时候降临。”
帝都,桂宫。
姬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努力弯了腰,手指点了点那两个泥偶的头:“你和它们玩吧,听叶瑾的话。”
“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三个人呢?他们在哪里?”古月衣问。
“终于能让那些该死的辰月信徒们看看我们的力量了,他们早该和他们信奉的神祉一起,万劫不复!”他对着夜空大吼,在岩石上摔碎了杯子。
“不。”雷碧城微微地笑了,他很少笑,却终于在这一笑中透出了胜券在握的骄傲,“即便一切都在白毅的猜测中,他距离真相仍有一步之遥,虽然已经很近了,但是在战场上,一步之遥足以立判生死!”
当他终于说完的时候,仿佛疲倦之极地舒了一口长气:“便是这样,一定要准时把这封信送到,不要疏忽。我想白毅和息衍应该正在筹备这场战斗,他们在殇阳关里等着我们呢。”
古月衣心里微微一动,低下头去喝酒。
息衍也笑笑。
“以三军之力要杀一个人,还是有相当的把握。”
殇阳关,军营正中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只有马肉、干饼和最后的酒。
临走到门口,姬野忽地回头向着叶瑾:“若真是守不住,就带着小公主往北逃吧,那里是羽林天军,你带着小公主,他们未必敢发箭……你要大声地喊说你带着小公主……免得他们看不清……”
“怎么会多一枚指套的?”古月衣不在意翼天瞻的态度,还是笑。
“谢谢。”古月衣淡淡地说,把指套套在拇指上翻来覆去地看,“很适合用来拉弓。”
“我不怕等,”古月衣笑笑,“我很有耐心,也就是几年前,我还以为我要在那个小镇子上守一辈子。”
息辕反而窘迫起来,转头看见了坐在外屋窗边的小舟公主。这个身裹重锦的小女孩乖乖地端坐着,一手捏着一个泥偶,正小心地看着他们。息辕想莫不是刚才那句调笑的话被她听见了,心里有点惴惴起来。
叶瑾终于扣紧了皮带,这令她累得微微喘息,她再次蹲下去从靴子开始检查姬野的武装,整理歪斜的带子,把露出来的衣角重新扎好。姬野低头看着她,看她整齐的长发有些散乱了,几绺不听话的从束发的带子里游离出来,黏着汗水贴在有些湿红的面颊上。
“好了么?”息辕一头钻了进来。
“他们可能知道我们攻城的时间么?”从者问。
雷碧城略略沉默:“是啊,我曾经想过,尽管是最秘密的秘仪大阵,世上能理解它的毕竟不只是我们。”
“看你漫不经心的样子,多少人收到这个指套的时候可是泪流满面。”翼天瞻大口地喝了一口酒。
“是啊……说起来你倒也不是我们的人。”姬野点了点头。
“数千年来,计算它的轨迹都是难题,只能估计,不能精确。”息衍说,“所以我们只能啃着马肉,等着它。”
“我一直觉得这个小公主还是有点傻。”息辕嘟哝。
“那,出发吧!”息衍说。
“好,”老医官无奈地笑笑,“我看过很多当兵的,你是那种应该死在战场上的主儿。”
叶瑾努力地拉扯,把姬野身上用来固定鲮甲的皮带扣紧,甲胄下姬野的右肩被厚厚的绷带包裹起来,这让本来合身的甲胄差一点就是扣不上。姬野微微皱眉,他感觉到肩膀里的骨头像是要再次裂开的那样痛。不过他伸展双臂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任叶瑾为他穿上披挂。他并不想被人的手在全身上下摸索,不过他的手至今仍然不能抬起来摸到自己的后颈,穿甲胄这件事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