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天财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此时身在东洲城的韩策,确实心烦气躁,只因长庚的信一封接着一封送过来,都是描述夫人开了医馆后,和一个名叫余善之的小大夫过分亲密,时常玩笑的种种细节。
韩策的嘴角起了水泡,大暑天里,吃饭喝水都疼,想骂人,出出气,都不知骂谁,逮着谁骂谁也骂不过瘾,嘴疼!
暑热渐退时,燕羽见到了杜荀,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燕羽十三岁之前在北洲城就是个假小子,闺阁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她通通不喜欢,一有时间就跟在哥哥身后,乱跑乱跳乱闹,哥哥也宠着她,不把她当女孩儿,随她任性,随她折腾。
和燕羽一样,身边有跟班黄豆红豆,哥哥身旁也有一个小少年,随时听他差遣,那个人就是杜荀。
“小姐,记起来了吗?”
杜荀见燕羽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呆呆的样子,甚是滑稽,不由得无奈一笑,调侃道:“小姐是贵人,末将又容貌丑陋,不得小姐记挂,本就是应当的。”
从前的杜荀十四五岁,身材偏瘦,长胳膊长腿,燕羽还曾嘲笑他长得丑,而今,身材挺拔,宽肩窄臀,眉目深邃,英气逼人的青年将军,简直就是脱胎换骨,都说女大十八变,燕羽觉得杜荀是男大三十六变。
“呵呵!”燕羽笑得干巴巴:“杜荀,好久不见!”
苏苏准备了一桌酒菜,两人越喝越多,越聊越投机,苏苏和魏天财都已回房歇息去了,两人还捧着酒杯聊完从前,又聊现在。
“小姐嫁人了?”
燕羽一手拄着头,一手拿着酒杯摇晃,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蒙,苦笑道:“嫁了一个狗男人,差点被害了性命。”
“他对你不好吗?”
“好的吧?”
燕羽又饮了一口酒,咂么咂么酒香:“有时候好,有时候坏,该好的时候不好,该坏的时候又不是很坏,谁知道呢?”
“小姐还惦记着他吗?”
“不惦记!”
燕羽先是回答得很干脆,但干脆过后又嘟了嘟嘴,透着几分委屈说道:“原本是不该惦记的,可有的时候……就是很少很少的时候……还是会惦记一点点的……”
杜荀垂眸,掩住眸中的情绪,嘴角的笑也染上几分惨淡,沉默须臾后,燕羽突然想起约见他的目的,于是,放下了酒杯,两手搭在桌面上,坐直身子,端着严肃面孔,责备道:“你说说你从前也是个质朴少年,怎的长大了就变得冷酷无情了呢?还学的一副捧高踩低,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你倒是说说余善之有什么不好?他与你妹妹两情相悦,多好的一对,你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侣,你说说,你做的对吗?”
杜荀被一顿数落,却不见脑色,饮了一口酒,笑得意味深长:“小姐怎么就认定,他再去提亲,我不会答应呢?”
“嗯?”燕羽听出一点意思来,不确定地问道:“余善之再去提亲,你会答应?”
杜荀微微一笑:“为什么不答应呢?”
“你不是嫌他穷,嫌他没本事,看不起他吗?”
“难道我嫌弃的不对吗?”
“也对……”余善之是很好,可是娶杜小将军的妹妹确实高攀。
燕羽更好奇了:“那你从前为什么不答应,现在因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我确实看不起他,一个大男人穷点也没什么,可是他一说话就脸红,娘们唧唧,扭扭捏捏,我一看见他那贱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呃……”燕羽嘿嘿干笑:“他现在还是老样子……”
“没关系!”
反倒是杜荀浑不在意地说道:“老样子就老样子吧,那娘炮还挺长情,我妹妹也放不下他,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只能忍着恶心,成全他们,不然,还能怎么办?”
杜余两家通了气,等杜若的孝期一满就结亲,燕羽闲下来,杜荀也不着急去边关,于是,两人结伴把从前玩闹过的地方又逛了一圈。
两人日日在一处,可急坏了长庚,一封信又一封信,三天两头连着往东洲寄,让嘴角血泡刚刚愈合的韩策,接着开始牙疼的折磨,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折腾了两三日,不但不见好转,右边腮帮子还肿了起来,离远看去,就像含着一块糖。
总算熬到立秋时节,京城传信,林襄与马春见已经启程回西南,令人意外的是,马家稍稍有点头脑的马疆被留在京城,按林太后的意思,小皇帝今年虚岁十五,弓马还不娴熟,还有明年春季选妃事宜,都需要有人操办,马疆是众多臣子里最最识礼能担大任的,乃是国之栋梁,所以,林太后封了一个定西候的虚名,让他在京城先担帝师之职,教授小皇帝拳脚功夫,到明年主持皇帝选妃大典之后,再返回西南也不迟。
一个穷山沟里靠烧杀抢掠拼出来的土匪头子,大字不识一箩筐,还帝师?还主持选妃大典?真是让大武朝的达官贵人们笑掉了大牙。
不过,马疆倒是沾沾自喜,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马家的祖坟不但冒青烟了,好像下一秒钟就要爆炸,牛气冲天。
皇帝选妃?韩策心间一动,他妹妹与小皇帝同龄,可别因此被别人算计了。
他原本想回韩府与母亲商议一下,尽快为小妹定亲,没想到,韩母与他想到了一处去。
“你小妹到了定亲的年纪,我已经相看了几家,都没有满意的,倒是你汪廉汪表舅家的表弟,甚是得母亲眼缘,你看看……”
韩母偷瞄儿子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若是觉着也好,我就做主给他们定下亲事。”
“好啊!”
韩策在心内冷笑,他母亲没有野心,不想着攀高枝,只是因为没见过大世面,永远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给她一座金山守着,她也把自己定位成乡里土财主,时时刻刻想着拉拔自己的穷亲戚。
也好!再能折腾也是在他韩策的手心里蹦哒,只要在韩家的一亩三分地里,那些穷亲戚也翻不起大浪来,总比她们想着攀高枝,傍个王孙贵胄处处惹祸的强。
韩母见儿子没有异议,心情豁然开朗,难免得意忘形:“那就在中秋前定下,中秋后就成亲,越快越好。”
“嗯?”韩策越听越不对劲:“小妹还不到及笄之年,定亲也就定了,为什么要着急成亲?”
韩母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大儿子,含糊其辞道:“就是你小妹和汪家那孩子……见过面,你小妹喜欢,早点成亲,也没什么不好!”
韩策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天:“给我说实话,发生了什么事?”
韩母在椅子上一哆嗦,差点滑到地下去,吞吞吐吐道:“就是上个月,你表舅家的表妹出嫁,我带着你小妹去给你表妹添妆,住了几日,你小妹……就和你表弟…亲……亲密了些……”
韩策被气得脸色青黑,差点背过气去,他急促喘息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母亲,你是一个母亲,那是你还不足十五岁的女儿,难道你还怕她这辈子过得太好吗?”
韩母却不服气:“我跟你父亲的那一年也不满十五岁,不也过的和和美美,养了你们这三个孩子,汪家又不差,都不是外人,你小妹还能受了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