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时节,燕羽一大早就抱着孩子,在燕府的花园中散步,口中唱着童谣,心情格外放松之时,却见黄豆满脸气愤的快步走过来。
“小姐,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姑爷的那个姘头,居然大摇大摆的要进府中拜访,还说什么与您是旧识,是闺中的情谊,说什么十分想念您,要和您叙叙旧,这得是多厚的脸皮呀?”
“哦?”燕羽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那她怎么没进来?”
“姑爷的人不叫她进来,据说姑爷传信回来,不许您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进来,是任何人,看来市井传言也不能当真,什么英雄救美,旷世佳话,姑爷也把那女人归到任何人里面了……”
燕羽听说,韩策从三皇子府带走隋窈后,就连日将她送到了临城,被爱护的人总是有恃无恐,这是从临城回来后,特意跑来向她这个正式夫人示威吗?
黄豆说起任何人时,仿佛带着一丝快意,燕羽哭笑不得:“这有什么痛快的,你家小姐已经被软禁在这里,与世隔绝了,你家小姐惨不惨?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黄豆闻言,立刻垮着脸说道:“我这几日都不敢到处走,也不敢和人随便说话,姑爷留下的那几个人都像恶狼似的!”
“最近城里有什么小道消息吗?跟我说说,让我解解闷!”
说起这个话题,黄豆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京城的八卦:“最近城里可热闹呢,各地的大官小官都涌到京城来了,据说是新皇帝要给嫡母林皇后过生辰,这事可真有的说……”
“怎么呢?”
“就是林家奇怪呀,他家的外甥原是能做皇帝的,活生生被人杀了,林家拥着那么多兵马,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听说新皇帝要给林皇后过生辰,立刻老老少少欢欢喜喜地入了京城,那林皇后也是个心大的,亲儿子没了刚刚几个月,还有心思庆生呢?”
不仅林皇后心大,林家所有人的野心更大。
又过了十多日,韩策顶着落日的余晖踏入燕府,看见妻子抱着孩子在庭院中漫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翙翙,我回来了!”
韩策慢悠悠地走近燕羽,期待地看着她,期待他的妻子像从前,他每一次归来时一样,露出欢喜的笑来。
可是,燕羽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抱着怀里的孩子,哼着歌谣,轻轻摇晃,哄他入睡,她的丈夫被晾在一旁,脸色复杂,一阵恼怒与失落交织的难堪。
“飞飞好不好,让我抱抱,看他又长胖了没有?”
韩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伸出双臂要接过孩子,燕羽却是微微一躲,略带嫌弃地说道:“你一身的灰尘,还是洗漱了之后,再来抱他吧!”
“好……”韩策立刻紧张地后退一步,连声说着:“我现在就去洗漱,都怪我太着急看你们母子,都忘了这一路走来,满身臭汗!”
韩策快步地去了净室,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后,看见燕羽已经把孩子哄睡,安放在榻上。
他顶着一头湿发,难免失落,若是从前,燕羽会立刻迎过来,为他擦拭头发,绑上发带,而这一次,燕羽只是坐在书桌后,拿着一本书在看,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韩策不敢强求,自己整理好仪容,去榻前摸了摸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又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点点地亲了一口,燕羽为他生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好看?那酣睡的小模样,让他连日奔波,紧张不安的心镇定下来。
夜很深了,燕羽还是在认真地看书,韩策凑近,轻声劝道:“翙翙,该歇息了,喜欢看书,白日里再看吧,熬得太晚,伤了眼睛!”
“哦!”
燕羽听话地站起身,把书随便往桌子上一扔,韩策注意到,他妻子看的是一本兵书,心中不禁奇怪,女人也喜欢打打杀杀吗?他从未见哪个女人喜欢看兵书的,目光再追随妻子而去,却见她把孩子往床榻里挪了挪,侧身盖上薄被,准备入睡,床榻上根本没有给他留位置。
韩策呆立片刻,平缓了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旁,弯下腰来为燕羽提了提被子,又在她的手臂上抚摸了两下,而后恋恋不舍地出了卧房。
第二日一早用完饭,燕羽捧着一本书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细细研磨,韩策凑过来,带着一点讨好地笑道:“翙翙,是不是在府里待得闷了?夫君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散散心,好不好?”
燕羽的眼睛都没有离开书页,只是浅笑着问道:“不是你吩咐那些人看管我吗?不允许我出去!”
韩策略微尴尬:“翙翙,那都是为了你好,夫君回来了,可以陪在你身边,你想到哪里去都可以的。”
“那我真要谢谢夫君的大恩大德!”
燕羽冲着韩策绽放甜甜的一个笑,阴阳怪气地说道:“难得夫君要带我这个丑妻出去见人,待我装扮一番,免得给夫君丢脸!”
燕羽不顾韩策铁青的脸色,真的回房去仔细装扮,将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随着她的夫君出了燕府的大门。
怎么能不愿意出去呢?如果整日靠在巴掌大的庭院里,和夫君置气斗嘴、冷情冷待能消弭婚姻中的不幸,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怨妇,要死要活的!
在百花盛开的季节,年轻夫妻相携出游,原是一件美事,只是燕羽绷着脸孔,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尤其在踏下马车之时,看着眼前的景色,更是感觉到心脏被人用手攥住,狠狠地捏了一把。
“翙翙,我在太学读书时,常常到这片竹林来,近日天气炎热,这里实在是消暑的好地方。”
韩策拉起燕羽的手踏进竹林,每遇一景都会眉飞色舞地向妻子讲述他求学时的趣事。
而他的妻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欢欣,只是默默地跟随他的脚步,心思百转,转出了千种愁绪,她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夫君曾经无数次拉着他心爱的女人到这片竹林来,是否曾拥抱,亲吻,谈笑风生、柔情蜜意……
被冷落的妻子心中,从酸到涩,再到苦,到最后,只剩下恨。
“翙翙,不只是这些,夫君带你看更好的!”
穿过占地一里的竹林,燕羽感觉到一点疲乏,只是还没等她抱怨出口,就被眼前的美景迷惑了心神。
一片花海连着远山,山与云相接,朦胧到天边。
“翙翙,美不美?”
韩策揽过妻子的肩膀,与她一同翘首而望。
美吗?是美的又怎么样?这美不单单属于她一个人,这个男人也不单单属于她一个人,要来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