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夫妻久别重逢,一个在前方引路,一个在后方沉默跟随,气氛平静又诡异。
回到房里,燕羽尽量垂着眸子,以免泄露自己的情绪,默默地服侍韩策洗漱,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直到为韩策重新束发时,看到那条带着翎羽图案的发带,突然间眼眶一热,她没出息的想,再原谅他一次,原谅他最后一次,再给韩策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为韩策梳好头发,燕羽又拿出了自己新绣的发带,系在了他的发间,转身收拾妆匣时,韩策从身后拥住了她。
“你还在生气吗?怎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呢?”
燕羽僵住,口是心非:“我没有生气!”
“还说谎!”
韩策的双臂一松又一拉,转过她的身子,面对着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你知道的,南边并不太平,若不好好处理,恐危及东洲,半路扔下你,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注意的。”
燕羽的眼泪垂落,喉咙处堵得难受,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发出了一个嗯字。
韩策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奈地说道:“真是一个小孩子!”
燕羽一边贪恋韩策的温柔,一边又在脑中回放着他拥抱隋窈的画面,她离开假山后,那一对有情人会做些什么?除了拥抱,是不是还会亲吻,或是又做了更多不应该做的事?
燕府里的两夫妻表面上和好,隋家别院的隋窈却在摔东西,简直是奇耻大辱,她隋窈对哪个男人投怀送抱,哪个男人不是欣喜若狂的?人生第一次,她被一个男人推出怀抱,请她自重。
“燕羽什么时候走的?”
“皇子妃请放心,隋家大公子一踏进花园,燕家那丫头就跑出去了!”
她不过嫁人一年,燕羽嫁给韩策不过大半年,她不相信凭燕羽那种姿色和头脑,能在短时间之内抢了她的男人。
韩策说要与她划清界限,让她好好为人妻,他也要好好为人夫,简直做梦!
她不允许她喜欢的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即使她已嫁作他人妇,那个男人也要一辈子念着她才行!
五日后,燕羽辞别父亲,随韩策回了东洲。
不知道是不是燕羽的错觉,韩策对她有了耐心,多了一些呵护之意,甚至在床榻间也不再冷若冰霜,只是韩策从没有亲吻过她。
燕羽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韩策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或许是可怜她,或许只是出于丈夫对妻子的补偿。
很快进了腊月,韩笠和吴楚楚的婚事办得很隆重,每个细节都是用了心的,婆母赵氏好像要把大儿子婚礼上没有安排到的,都让自己的二儿媳享受着。
韩笠的性子随了他的父亲,待妻子呵护备至,吴楚楚性格活泼,容貌娇俏,嘴巴又甜,两夫妻站一处,肉眼可见的相互倾心。
燕羽总是避免自己的眼睛粘在那一对夫妻身上,恐怕眼底的羡慕被有心之人瞧了去,惹来别人的嘲笑。
她夫君很忙,韩家所有人都在仰仗着他,一边要对付朝廷上各个派系的纷争,一边还要平息南边蠢蠢欲动的暴乱。
燕羽是寂寞的,新年之前,韩策就离家到南方处理军务,直到春暖花开才归来,聚少离多的生活,挺到了初夏,南边传来好消息,韩策收复两州,扩大了地盘,燕羽也传来了好消息,她已怀孕两月有余。
燕羽的孕吐很严重,一整个夏天都在吃了吐,吐了吃的反复中熬过来。
等到入了秋,她的孕肚已凸显出来,可是除了肚子是圆的,全身上下没有多少肉,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也不为过。
中秋之时,韩策返回家中,一看见燕羽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韩策将燕羽抱过来,大手拂过她的脊背,又抚上她的手臂,摸到了一把骨头,再低头看,衣领里的锁骨都是凸起的。
燕羽委屈得泪眼朦胧,哽咽着说道:“我没事的,就是吃不下多少东西,吃了也会吐出去,不过,近半个月已经好多了。”
韩策将燕羽抱紧,叹息道:“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你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生产时,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害怕的!”
“好的,我一直陪着你,我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韩策真的说到做到,一直陪到她进了腊月,燕羽已怀孕八个月,或许是有夫君相陪,心情开阔,月份大,各种孕反也消失了,胃口好,身子丰腴起来,圆滚滚的燕羽觉得岁月静好,尝到了一点幸福的味道。
只是好日子没过上几天,京城传来家信,燕大将军病了,希望女儿能回京城过个新年。
收到消息的燕羽很着急,父亲一直是刚强之人,能写信告知他病了,可见病得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
看着六神无主的燕羽,韩策安慰道:“你不要着急,南边的事物暂时很稳定,我陪你回京城看望岳父大人。”
“真的吗?”
“真的!”
燕羽很感动,她看到了一点希望,她的夫君在心疼她,在替她忧愁,也在帮她解决问题,她选择的男人,在承担一个丈夫的责任,这是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的开始吗?
燕羽身子沉重,冬日里赶路,严寒和颠簸不是一个八月孕妇能承受得了的,原本十几日的路程足足走了二十多日。
在距京城还有三日的路程时,韩策接到了一封信。
那日早晨,燕羽在客栈喝了一碗热汤,坐上马车时,鼻尖还冒着汗珠,马车突然停下,她还以为是韩策又来关心她舒服不舒服,一路行来,她的夫君对她照顾得很用心,衣食住行,每一件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行路途中更是隔个几刻钟就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只是这一次她想错了,韩策是来告知她,她的夫君又要把她丢在半路上。
“皇帝陛下病重,二皇子发动宫乱,三皇子已被鸠杀……”
“你去做什么呢?”
燕羽的声音很平静,眼睛里更是一片清澈,好像每到用餐时,她都会问她的夫君,你喜欢吃什么?你觉得这个好吃吗?那个好吃吗?
“三皇子妃处境艰难,若是隋家不肯拥立二皇子,她的性命堪忧!”
韩策并不避讳在燕羽面前提及隋窈,甚至那份深深的担忧都不加隐藏。
“隋家都要放弃她,你一个几万兵马的地方小吏却要趟这趟浑水?”
“我不能站在远处,等着她身死的消息!”
韩策的声音很坚定,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
“难道你不怕韩家因此招祸?”
“我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