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沐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肖燕回眉头一皱，打开折扇：“芸妃娘娘！”
芸妃收住了笑容，她的眼角泛起泪水：“太子殿下，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照顾你，待你好也并非真心，殿下还是全忘了吧。”
肖燕回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小云儿，可以先让他们退下吗？”沈云沐愣了一下，对侍卫低声说：“你们先出去吧。”
“是，殿下！”侍卫们退出引芳阁，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肖燕回、沈云沐和芸妃娘娘，肖燕回看着芸妃娘娘，缓缓开口：“芸妃娘娘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般无情吧？”
芸妃皱起眉：“肖大人是什么意思？”
“端姑姑并不是真正的端儿，但是你每天服用的汤药里，都有镜粉，是你让端姑姑加进去的吧？”
芸妃羽扇一般的睫毛颤抖起来，肖燕回看着女人如玉的脸庞，眸色深沉：“这么多年了，你这么做，是为了赎罪吧？而你刚才说那么多绝情的话，是为了让小云儿彻底地恨你。”
沈云沐愣住了，他看向芸妃娘娘，芸妃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肖燕回往前一步，道：“你背后应该还有人指使，芸妃娘娘，如果你真的为了太子殿下着想，就请把一切都告诉我们，太子殿下才能为他的母后，讨回公道。”
闻言，芸妃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叹息道：“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洗清我的罪孽，端姑姑遗书里写的，其实是我的故事，我本是富商之女，十二年前，嫁给了情投意合的户部侍郎任康，新婚之夜，羽林军闯入府中，将我夫君抓走，治了他一个结党罪，朝堂之上的事我不懂，只知道夫君被牵连，流放边疆，路途遥远艰苦，夫君没能撑下去，我也被发配进镜坊，做最累最脏的活，直到皇后娘娘出现，她待人极好，我每次去宁清殿，她都会给我很多额外的赏赐，久而久之，她开始让我为藏玉阁里的铜镜打磨，她说我就像是一块玉，最开始被紫色的石头包裹着，看上去毫不起眼，只要细细打磨，就可以绽放出华光……”
沈云沐的眼神阴沉：“母后待人温和，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害她？”
“是……昭皇贵妃。”芸妃轻声道，沈云沐握紧了拳头：“果然是她……”
“那时候她还是昭妃，家世显赫，又生得倾国倾城，最受陛下宠爱，昭妃恃宠而骄，觊觎皇后的位置，她让我每次去藏玉阁时，把多余的镜粉洒在玉器上，我不想害皇后娘娘的，但是……她用我娘家人的性命做威胁，还答应……事成之后，给我谋一个好去处，让我不用留在镜坊受苦。”
肖燕回声音低沉：“你们的阴谋得逞了，皇后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们想要清除证据，就想到了用铜镜布局，拿走所有玉器，秘密销毁，而玉府的上士萧奉魁，则成了你们的替罪羊。”
“没错，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藏玉阁失窃案的手法竟然被肖大人您参破，这就是报应吧，该来的总是躲不过。”芸妃苦笑一声，“我以为事成之后，昭妃会放我出宫，没想到，她竟然把我灌醉送上了陛下的龙床，她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她要把我留在宫里，留在她可以掌控的范围中，只是她一步一步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却突然杀出来一个怜贵妃，宠冠六宫，就连当日的昭妃也远远无法抗衡。”
肖燕回想了想，问道：“那端姑姑呢？虽然是你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插进去的，但遗书的确是她亲笔所写，她心甘情愿替你顶罪。”
芸妃点了点头：“她是我娘家的表妹，她们一族多年来都靠我接济，我把自己的闺名给了她，叫她端姑姑，她对我，的确是很忠诚，但是，在她因害怕而犹豫不决时，我却握住她的手，把刀子……我是一个杀人凶手，这么多年来，因为这件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先皇后、萧奉魁、端姑姑、陈妃，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铜镜的手法，昭皇贵妃给陈妃服用秘药，使她神智不清……”
芸妃走到沈云沐面前，眼神温柔，饱含着巨大的悲伤和内疚：“我最后悔的，就是害了你，沐儿，你本可以在母后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这深宫之中，纷纷扰扰的斗争，会葬送你一生！你虽是太子，却不适合这里，你正直单纯，是我宁朝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芸妃看向肖燕回，缓缓启唇：“肖大人，你是沐儿的师父，无论日后立场怎样转换，你都可以护他一生吗？”
肖燕回愣了一下，他收起扇子，回答芸妃，眼睛却坚定不移地看着沈云沐：“微臣答应过殿下，无论殿下走哪条路，都会陪伴着他。”
沈云沐定定地看着他，芸妃笑了起来，泪眼盈盈。
“如此一来，相信皇后娘娘也安心了吧。”她缓缓走到门口，打开木门，外面的侍卫拔剑，齐刷刷地对准了她，她若无其事，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亮了，这皇城的天空啊，四四方方，不知道云会飘向何处呢？”芸妃深吸一口气，唇角微扬，“真想念宫外的天空啊。”
芸妃被押至养心殿，她将一切告知给宁帝后，在殿前撞柱自尽。
昭皇贵妃谋害先皇后，被褫夺位分，关入天牢。
一切仿佛都结束了，沈云沐往东宫走去，炎热的阳光晒在他身上，他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倒去，肖燕回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小云儿！！”
梦境中，沈云沐回到了宁清殿，紫色的幔帐轻轻飘扬，他手里抓着一块糕点，跑在铺陈整齐的砖墁上。
“沐儿，沐儿……”
“母后！”
“沐儿，到母后身边来……”
“母后！”沈云沐跑了过去，从幔帐后面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芋头千层酥掉在了地上，沈云沐缓缓低下头，看到那只手干瘪，布满了黑斑。
沈云沐猛地惊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东宫的床上，一个声音响起：“小云儿，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