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北方迎来了第一场雪,树叶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已经挂满了雪绒花。
树枝被积雪压得很吃力,“嘎嘎”作响,不一会就被北风刮折了。
张莺莺冻得瑟瑟发抖。
这一路长途跋涉,张莺莺还没来得及准备冬装,大雪就不期而至。
杨占山把她带到一家客栈避寒,碰见一个刚从前线下来的老兵,杨占山便凑上前向他打听侦察排的消息,老兵说侦察排可能退回奉天了。
杨占山看老兵背了一个包袱,问他有没有多余的冬装,他说正好有一套新冬装没有穿。
杨占山花高价钱,才从老兵手里买下那套冬装,给张莺莺御寒。
张莺莺穿上那套军装,活像一只抱窝的“抱母鸡”,惹得杨占山在一旁偷偷发笑。
走出热河的北屯镇,就进入东北地界。
杨占山让张莺莺再坚持一会,天黑之前要赶到东沟林场。
可是,枣红马已疲惫不堪,马鬃结满了霜,鼻孔喷着烟雾,在湿滑的路上艰难跋涉。
张莺莺走走停停,在冰、雪、水交融的山路上踯躅。
尽管杨占山不停地在前面催促,张莺莺还是举步维艰。
太阳渐渐变成了桔红色,悄悄地躲到西山的背后去了。
“快到啦,再加把劲!”杨占山鼓动道。
张莺莺似乎闻到了东沟林场飘来的炊烟,顿感饥肠辘辘。
眼看就要到东沟林场了,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张莺莺回头一看,从左边的山林杀出一队人马来。
张莺莺拔出盒子枪,蓄势待发。
“别开枪!”杨占山吼着跑过来,把张莺莺的手枪下掉。
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束手就擒,抵抗是毫无作用的,只会招致杀身之祸。
马队很快将他们包围,数十条乌溜溜的枪口对准他们。
土匪个个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马队在他们周围转了几圈,试探没有危险。
头目这才从马上下来,用马鞭撩开他们的脸察看,问道:“哪个堂子的?”
“老风口圈子的犀角灵蔓。”杨占山抱拳鞠躬道。
“什么蔓?”头目问道。
“老风口旮旯的走头子。”杨占山用黑话回答。
“原来是外哈的。干嘛蹬架子?”头目问道。
“借道滑一滑,趁晒至东沟拐拐。”杨占山对答如流。
“东别梁子,西拉票子,你抢那条线,滑那条道?”头目玄词冷语道。
“出门认个交情,上道求个局红。崽子既不抢东,也不滑西,既然上了大爷的线,就得给大爷进个项,这些‘萝卜片’是‘拜庙’的,请大人笑纳。”杨占山掏出一袋银元奉上。
“哈哈,算你门清!”头目收起枪,掏出一块银元,用嘴咬了咬,又吹了吹,放在耳朵听了听,对崽子们喊道:“下场了!”
崽子们马上收起枪。
一来二去,两人用土匪的黑话交流一番,适才那种隔膜、戒备、敌视的紧张气氛瞬时变得烟消云散了。
“把他们码上,把灯熄了。”头目号令道。
两个把式将他们捆了起来,用毛巾蒙上眼睛。
“下场了!码头了!上道了!”头目吆喝道。
崽子们迅速撤下,飞身上马,排队集合。
“马子们,我们赶在老光子坠之前,快线滑到‘得胜坑’!”头目命令道。
崽子们策马扬鞭,奔腾起来。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来到黑风口,在一个“卍”字形坑道前下马。
这就是头目说的“得胜坑”。
头目把杨占山和张莺莺带进“地窝子”,摘去他们头上的毛巾。
也许是毛巾捂得太久,解开毛巾时张莺莺感到头晕目眩。
待清醒下来,张莺莺定睛一看,坐在台子上的虎皮宝座上的“大当家的”,是一个蓄着络腮胡须的汉子。
大当家的身穿一身呢子军装,没有领章、肩牌,孤傲地坐在那里,缄默不语,眼睛咄咄逼人,神态犀利、冷漠,像一只正在腿毛的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