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草岚子陆军监狱来了两男子,看守察看了他们的介绍信,对照他们的长相,这两人约摸50岁开外,一胖一瘦,一矮一高,矮胖的叫梁朗先,瘦高的叫冯养田,再看内容是探望谭温江的,看守肃穆地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等,不准越过这道蓝线。”
看守把枪递给哨兵,拿着介绍信走了。
“是-是-是。”梁朗先摘下礼帽,点头哈腰道。
“现在看守严了,不像以前那么松。”梁朗先见地上划了一道蓝杠,下面写着“警戒线”三个字。
“我们不是有国民革命军第六集团军签发的介绍信吗?他们不会不认账吧。”冯养田掏出一盒“大前门”,弹出一根香烟,用洋火点着,吸了起来。
“说不定。你没看那个看守多认真,说不定不让我们进呢。”梁朗先戴上礼帽说。
果然不出梁朗先的预料,看守走过来把介绍信还给他说:“你们请回吧,所长说你们要探望的人为重刑犯,不允许探望。”
“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六集团军第十二军的,我是参谋长,他是政治部主任。”冯养田递上一支香烟道。
“对不起,这里不许抽烟。”看守把他的手挡了回去,“别说是参谋长了,就是蒋委员长来也不行。”看守把步枪往肩上一背,又回到岗亭去了。
“怎么办?”冯养田问道。
“想办法走走关系再说吧。”梁朗先答道。
“噢-我想起来啦!”冯养田惊诧道,“我在直鲁联军做教官时,有一个团长叫刘大壮,北伐战争时投靠了晋军张荫梧,后来听说他被编遣到了看守所当教导员。”
“你怎么不早说呢?”梁朗先回头又去找看守说:“你们看守所有没有一个叫刘大壮的?”
“他是我们的教导员,你们找他有什么事?”看守认真地说。
“你告诉他,就说原直鲁联军的教官冯养田来看他。”冯养田抢先说道。
“你们等一等,我先看他在不在所里。”看守把枪交给门外站岗的哨兵,跑进看守所。
一杆烟的功夫,从看守所走来一位中等身材,穿着宪兵制服的人。
“他就是刘大壮!”冯养田赶紧就给他招手。
“呀-是冯教官!”刘大壮惊喜道,他伸出手来与他们一一握手。
“我们有个战友关在里面,想过来探望一下。”冯养田说明了来意。
“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再说。”刘大壮对看守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找我有点事。”
走进办公室,刘大壮正准备给他们泡茶,冯养田赶忙上前拦住他说:“不用客气了,我们坐一会就走。”
冯养田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只手镯说:“很久不见了,也没什么给你带的,就给你带了只翡翠手镯,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哎-这只翡翠手镯还带血丝呢。”刘大壮拿着翡翠手镯,对着光线端详了一阵说。
“不瞒你说,这块玉是我们在琉璃厂街的文萃斋买的。据说是乾隆时期的货,我看成色挺好就买下来了。”冯养田刻意表明,“这可是一块古玉呀。”
“噢-难怪这么温润,从镯子里的血丝就可以看出来,这块玉的年份久远。因为这血丝是主人的血汗,镯子戴久了,血汗自然浸入了镯子里。”刘大壮将手镯用纸包好,放在上衣口袋里。
“噢-差点忘了正事了,你们战友叫什么名字?”刘大壮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们受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委托,特地来看第五师师长谭温江。”冯养田从提包里翻出那份介绍信给他。
“噢-谭温江可是东陵盗墓要犯,上面特别交代要严加看管。”刘大壮为难道,“不过,不要紧,我可以安排你们到审讯室探望。”他站起来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
安排好以后,刘大壮把他们带到一间房子里,履行搜身检查和登记手续,再经过一道铁门,进入一间没有窗户的密闭房间,看见谭温江坐在一把椅子上,戴着手铐和脚镣,神情恍惚。
“你们探监的时间只有五分钟。”看守生硬地撂下一句话,关上门走了。
“谭师长,我们是受军座委托来看你,军座说他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让你先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梁朗先摘下礼帽说。
谭温江这才抬起头,仔细辨认道:“是梁军师、冯参谋?”
“是-是-是。”冯养田的老脸挤出笑容道。
“军座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每月给你多发20块大洋,让我们捎给你父母。你父母身体挺好,请你的放心。”梁朗先一语双关,不仅告诉他要尽力保他出狱,更重要的是提醒他,他的家人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你们在外面有吃、有喝、有女人,却把我塞进耗子里,给你们当替罪羊?”谭温江委屈道,忽地又站起来指着他们吼道:“你们赶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我实在受不了啦!”还冲过来嚎道:“赶快弄我出去!我实在受不了了……”
冯养田赶紧上前把他推到椅子上,说:“谭师长,你先坐下来,听我们把话说完!”
谭温江坐在椅子上一边抽泣,一边用袖口揩着眼泪。
冯养田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好不容易进来看你,你却在我们面前耍横!”
“冯参谋,你少说两句!”梁朗先把冯养田推开,把提前酝酿好的话,给谭温江复述了一遍:“你按照我们以前商量好的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马福田头上,坚持说你是奉命到马兰峪剿匪的,那些珠宝是你剿匪时缴获的战利品。你听清楚了吗?”
谭温江擦了把眼泪,点点头说:“听清楚了。”
“只要我们内外口径一致,他们拿你也没有办法。我们在外面会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保出来。你听懂了吗?”梁朗先叮咛道。
谭温江点点头:“我听懂了。”
“时间到!”看守敲门喊道。
“谭师长,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梁朗先临走时,再一次叮咛他。
探完监,冯养田跟刘大壮寒暄了几句,离开的看守所,钻进纳什轿车。
“唉监狱真是一个改造人的地方,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把那个乖张、暴躁的谭温江,改变成软乎蛋了。”梁朗先坐在副驾驶座叹息道。
“我怀疑那小子能不能扛得住,还是个问题?”冯养田掌着方向盘问。
“扛得住,扛不住,就看那小子脑子能不能转过来。”梁朗先也心有疑虑。
“不过,我刚才故意把他的家人拿出来,给他上了眼药水。意思是告诉他,他的家人在我们掌控中,让他不要胡说。我估计他会顾虑家人,不会那么早就把我们供出来。”梁朗先得意地说。
“你想的真周到,难怪大家都叫你‘梁半仙’。”冯养田恭维道。
在十二军军部,梁朗先和冯养田把探监的事向孙殿英做了详细的汇报。
孙殿英听说谭温江在监狱里哭了起来,骂道:“这个软骨头,平时看他耀武扬威的,蹲了几天的号子就受不了,真是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