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们相视一眼，回答说梁州、秦州、兰州、洛州、汴州、襄州、金州的掌柜都到了，其余远些的，等待飞鸽传书，以便行事。
何煦起身对他们拱手：“各位掌柜辛苦。”
掌柜们回答说不敢，看何煦庄重的神情，放下心来。
“京都出了些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知各位柜上的现银多少，是否能应付挤兑的百姓。”何煦坐下来，眉宇中恍然似有指点江山的英气。
掌柜正色回答，说距离京都最近或者较为繁华的洛州和梁州银两勉强可应付挤兑之事，其余各州府不必担忧。
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经营了这么多年，德隆票号向来未雨绸缪做足准备。这一次虽然凶险，但百姓存在他们那里的银两兑出去，对他们来说损失不大。他们怕的是票号被朝廷无故查封，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生意没了，任谁都不好受。
“咱们不怕查账。”一位掌柜温雅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笑得坦荡，“咱们怕的，是主人没了票号的生意，要过苦日子了。”
其余掌柜们勉强跟着笑笑，都觉得心里似藏着一坛子酒，晃晃荡荡心神不宁。
何煦也跟着笑笑，末了道：“我和忌伯商量过，票号的生意，不做了。”
是该不做了，往后就偷偷摸摸，做些别的吧。
“往后，”何煦紧接着道，“我想做一笔大买卖，不知各位是否肯改行。”
掌柜们疑惑地向何煦看过去。
他们是掌柜，做什么生意都是要买入卖出盘账算钱的，怎么这大买卖，需要改行呢？
何煦道：“卫护国土，救助百姓，得万民拥戴，创江山大业的生意，肯吗？”
他的声音不大，可这入耳的一句话钻入掌柜们心中，却如同惊雷落下。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就连那拨弄着佛珠的掌柜，也似石化了一般。
德隆票号的生意再大，也不过分号多一些，伙计多一些，银钱多一些，账目多一些。
其他明里暗里的生意再大，也不过是分号多一些，伙计多一些，银钱多一些，账目多一些。
这天下最大的生意，是治一国繁荣，护百姓富裕，得万民拥护，令江山安宁。
这最大的生意，由天家做，由皇帝子子孙孙做，轮不到他们这些商贾。
可若是，他们的主人，也流着天家的血呢？
在这巨大的震惊中，掌柜们瞬间明白何煦为何要破釜沉舟般前往猎场，亲自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他不再愿意待在暗处。
他要站出来，被盯着，被针对，被诛杀。
他要站出来，被议论，被知晓，被承认。
暗处开不出艳丽的花，若想一鸣惊人，就要站在阳光下。
管那阳光是否炙热到灼伤皮肤，管这锋芒是否会被截断棱角。
掌柜们心念电转，最后一个个站了起来。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