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一句模糊的话,我始终理解不了,后来是领班龙飞救了我。他郑重地告诉我:“在厦贵坊,会员和客人永远是对的,你把这个当成定理。”
“如果心里不舒服,怎么办?”我问他。
“向我学习,”龙飞回答,“我能像马桶一样把坏心情冲走。”
我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龙飞又说:“上班时,你想象着自己戴上了面具。下班后,你再取下来。”
不得不说,这句话拯救了我。
我按照这个理念服侍客人,效果很不错,赚到了不少小费。
整个会所中,我感觉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只有一人例外。
他就是保安队长孙友强。
孙友强是一年前来到会所的。他从一个小保安开始做起,一年内就坐上了队长的宝座。
他国字脸,浓眉大眼,宽下巴,模样挺耐看。他体格非常健壮,原来是大学田径队的。他单手举起我,像举起一只猫一样轻松。
他的观点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经常告诉我:“慧慧,我们是拥有不平等的财富,但我们拥有平等的人格。”
财富我可以看见,但人格具体是什么东西,我懵懵懂懂。
黄波波出事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在下午一点乘坐公交车来到海岛的北边。
我循着沙滩路,步行四十三分钟来到会所。
这是一处很大的院落,占地五百多亩,临海而建,从外面看并不起眼。
院子的外墙很高,上面矗立着一排摄像头,这是厦贵坊唯一有摄像头的区域。
我的身份被识别后,大门开启了。
我绕过宽达三米的紫檀木照壁,进入院子。
这是一处仿古的院落,院子里别有洞天,楼阁亭榭连绵相接,大小清池遍布,十几处假山坐落其中。
在温暖气流的滋润下,稀有的花朵和翠草掩映于朱栏曲楹间。
树丛中有数不清的鸟儿在鸣叫,梅花鹿的倩影蹦跳着一闪而过。
经过白玉桥时,各色锦鲤在水里穿梭。
我沿着员工通道走了十几分钟,面朝大海的主楼出现在面前。
它是厦贵坊最大的建筑,一共九层高,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朱漆大门的顶端悬挂一面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有三个秀气的镂金大字“望龙楼”。
保安队长孙友强身穿黑西服,白衬衫,站在门前,跟我打招呼。
我问他:“昨晚忙吗?”
“来了一百多客人,大部分都是新面孔。”孙友强对我露出温暖的微笑,“他们入住后,该你忙了。”
我问道:“是不是参加黄波波婚礼的宾客?”
“没错。”孙友强回答。
我听领班龙飞说,黄波波虽然在中国人尽皆知,但是在厦贵坊,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位于会员的最底层。
他先来厦贵坊走穴,后来看上了这里,便申请入了会员。
“老板其实不想让他在这里举办婚礼,他求了很多次,还让人帮着说话,老板才同意的。”说这番话时,龙飞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我进入九层高的“望龙楼”,来到地下一层的员工区。我先洗了澡,然后换上了制服,戴上了黑色领结。
在厦贵坊,领结的颜色决定了女服务员的身份。
黑色意味着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服务员,没有义务遵从会员和客人的特殊需求。
不少女服务员和男服务生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最后沦为富人的玩物。我可以戴上面具,但不能逾越底线。
这条底线是外婆帮我建立的。当我问她原因时,外婆回答:“女人想要幸福,只能依赖正确的男人。”
“可这跟底线有什么关系呢?”我问外婆。
外婆一点点地向我解释:“在你找到正确的男人后,你要带着清白的身体和心灵,才能很好地面对他,否则一定会搞砸的。小宝贝,男人可不是傻瓜。”
外婆还告诉我,她说女人能否幸福,绝大程度上取决于男人。这条事实让女人很难面对,因为很多事情不受控,一想起来就心怀恐惧。
女人需要的,是这么一点智慧和运气。
可惜这两样东西我全没有。外婆告诉我,如果你实在搞不明白,就把简单和清白当成信条,作为对待人和事的基准。
简单、清白——这四个字成为我的信条。
区区四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每天,我要面对挑剔的客人和古怪的会员,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为什么坚守在这里呢?我想,是因为这里的小费很丰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