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对陈大柱的第一次审讯,陶潜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他以前认为陈大柱是那种表面上诈诈唬唬的人,但心里的韧劲很不足,这样的人按理说抗不了多久的,应该比较好审才对,为什么如此难啃呢?
陶潜脑海中浮现出陈大柱在说出他用酒瓶砸人脑袋时的神情,那是一种彻底放弃抵抗的神情,说明他在心理上、精神上已经不再防御,而是要准备举手投降了,不像是有经验的罪犯常用的伎俩,即用一件小事来掩盖大案。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武野被杀不是他做的呢?陶潜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如此想下去,结论便是警方可能抓错人了。
其实,将陈大柱确定为嫌疑人,主要归功于陶潜发现的线索,他最不希望陈大柱是抓错,但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此产生怀疑的人。
陶潜冒出一个念头,想把自己的怀疑和谭队说一下。后来想了想,眼下刚把嫌疑人捉拿归案,谭队正在兴头上,陶潜的想法会惹领导们不高兴。而且很多重要的证据宋军还没有摆出来,还是看看审讯的进展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宋军没有接着审。空一段时间让嫌疑人自己琢磨,是一种常用的给嫌疑人施压的好方法。
谭队给陶潜安排了一个小任务。陈大柱昨天交待曾用酒瓶子打伤过一个人的脑袋,不知那个被砸的人伤势如何,谭队让陶潜与案发地派出所对接一下。
陶潜找到辖地派出所的电话,直接给所长打电话。对方听完陶潜的说明后,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那个案子由于一直没抓到犯罪嫌疑人,一直挂着,没想到你们给破了。”
“案子不经常这样吗?拔出萝卜带起泥。特别是惯犯,往往一个案子破了,他身上所犯的其它案子也连带着查清了。”
陶潜打算到派出所把那个案子的卷宗取过来,对方赶忙说:“你们帮我们破了未结的案子,怎么能劳你们大驾呢。这样吧,我们先把案卷找出来,说不定还要整理一下,然后我们再给你送去。”
陶潜想想对方说的有道理,谢了一番便挂断了电话。对方第二天中午把案卷送了过来,没想到陈大柱那一酒瓶子把人打成了重伤,罪也不轻呢。
陶潜脑子没闲着,反复想着第一眼见到陈大柱的情形,以及晚上突审时陈大柱的表现,认为陈大柱有一些反社会人格特征。
从心理学看,一个人的性格与成长的环境特别是原生家庭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因此,了解陈大柱的成长经历有助于掌握他性格形成的原因,对审案说不定会有帮助。
如何了解陈大柱的原生家庭情况呢?
陶潜想起陈大柱同村的老乡陈志朋,那个与陈大柱电话联系最多的人。陶潜本想给陈志朋打电话,了解一下陈大柱的成长经历。
但这种事通过电话了解到的东西肯定深度不够,当面聊才好。另外,如果只是打个电话,对方感觉不到真诚和尊重,也会敷衍了事。
不过,陈志朋在外地,而现在陈大柱的审讯正处于最要紧的时期,不知道谭队会不会同意他去见见陈志朋。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下午接着审陈大柱。还是由宋军主审,其他人在小会议室里看。这次刘局没来,据说到市里开会去了。
大家觉得刘局没在更好,他在的话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主审的人员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谭队也得分心看他的脸色,分散了谭队对审讯过程的注意力。
陶潜去小会议室的时候,在走廊里看到正准备去预审室的宋军,左臂夹着文件夹,右手端着水杯,神色凝重,看样子他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陈大柱被带进预审室,宋军仍旧让他自己先说,争取宽大处理。但陈大柱还是老一套,仍然重复那句话——“没有了!”。宋军看这样不行,准备开始往外拿证据。
他问道:“你被鸠田会社开除,恨不恨武野先生?”
“当然恨了!这混蛋欺负我们中国人,我找他吵过,当面骂过他,恨不能揍他一顿。”
陈大柱与武野争吵一事宋军本来想下一步再问的,结果陈大柱自己说出来了,大家都没想到在这件事上陈大柱会如此痛快,不知他有别的目的还是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据陶潜观察,陈大柱属于后者,他心无城府,说话不过脑子。
宋军又问陈大柱:“你发短信骂过武野先生,对吧?”
陈大柱点点头:“对!这个你们也知道?”
宋军说:“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所以,你别心存侥幸,把你做过的都说出来!”
“……可我都说了啊!没瞒什么。”
宋军皱了下眉,心想这小子还是老一套!简直油盐不进!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心里的不耐烦影响审讯。
宋军又抛出一个诱饵,问道:“你参加过反日游行的事吗?”
如果陈大柱否认,宋军便可以用反日游戏视频中找到的证据来戳穿他。没想到陈大柱没有否认和隐瞒,甚至引以自豪。在陶潜看来,陈大柱不像刻意保留什么,甚至理直气壮地说:“小日本应该从中国滚出去!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时候杀人放火,现在又来剥削我们中国人,都该死!”
宋军抓住陈大柱的话头问:“你这么恨日本人,这么恨武野先生,难道你没想过把他杀了吗?”
“当然想!做梦都想!”
宋军挪了下身子,脸上闪出一阵兴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尽量平静地问:“所以,你就把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