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所料, 李景行专程上门拜访了宋大儒。听到李景行的介绍,特别是把林明安的话委婉地转述了后,也听闻过林清名声的宋大儒欣然答应, 把林家父子两人一起收归门下。林明安入书院后,他可旦夕指导。林清还有公务在身, 可以约定时间, 定期上门来讨教。反正, 林家的书童,三天来往书院一次,林清有不解的地方, 写在纸上送给他,做出解答;顺便把林明安的读书笔记和整理的资料带走。这样, 自己温习,也能勉强跟上。
宋大儒很看好林明安,认为他基础牢固, 思路开阔有新意, 特别是策论部分,是他的强项。据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新帝是个实干之人,做皇子时韬光隐晦,其实盼着除弊布新,开创一番新气象。安哥儿这样能提出切实举措, 又不浮夸的少年英才,会入皇上的法眼的,秋闺只是他前进历程上的一小步,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当务之急,是在这一年多里, 给他把经义、格式诗好好打磨一遍。至于林清,他底子还不错,胜在有实际经验,再全力以赴地苦读,秋闺或许也能有所收获。不过,他也就到此为止了,考进士怕是无望的了。宋大儒把这番话直言不讳地讲给李景行听。
李景行点头赞同。和宋大儒一样,他本来也只把希望寄托在林明安身上。如果不是林明安坚持,他都没有让林清考举人的念头,林清自己也没有。但他深知,安哥儿心有沟壑,定是有自己的盘算。这只有等到林清考上举人后,他才会和盘托吧!但他肯定,安哥儿这样谋划,绝不会对林清不利的,那就行了。他琢磨着要处理好另外一件事。
于是,林清和林明安父子两人,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高考’生活,其中的艰难辛苦之处,自不必细说。在天气渐热之时,林明安让人在后花园里搭建起了考房,一切都仿着贡院考场的样式来。父子两人选了一日,带好了考生可以带进贡院的各种东西:吃食、蜡烛、衣服等,放在一个考篮里,进了考房。考题选了上一次用
的,考场里的衙役都由府中的家人来充当,考房里的桌子、净捅什么的,都与真正的贡院里无二。
他们一进考场,就内外隔绝,吃住都在里面,墨自己磨,水自己打,连净桶都自己倒。陈氏和怡安都不许到后花园里来,‘衙役’们都面部表情地不和他们说话。林清流着汗水地窝在小考房里挥笔疾书,不知不觉中,似乎忘记了慌乱,只一心考试。
九天后,父子两人精疲力尽地出了考房,憔悴不堪,浑身又脏又臭。那气味把前来探视的李君山逼得不敢上前,脸色都变了,心中咂舌不已,这小表弟,真是个狠人!自己是绝赶不上的了,九天啊,不用考试,只把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关上九天,他就要疯了!这辈子,他还是努力考上个秀才,对爷爷有个交代,然后抱紧小表弟大腿,沾点光好了!
回去把见闻告诉了李景行,李景行也感慨不已。他们的答题李景行亲自拿给了宋大儒审阅,宋大儒仔细看了后,点头不语。李景行欢喜地笑了,又微微叹了口气。
到了正式的秋闺考试,父子二人在众人的注目下进了考场,一应文书手续,李景行都不用林清操心,事先准备好了。
二十天后,秋闺桂榜挂出来,林家父子再次成为焦点。林清和林明安双双上榜,成为一段佳话。林清虽也中举,但名次不高,桂榜上八十名举人,他位列第七十六位。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林清心满意足,表示心愿已了,自己有自知之明,不会再往下考了。
大家的专注的焦点都凝聚在林明安身上。他考了第五名,虽然不是头名解元,但也是经魁了。关键是,他才多大啊,还不满十八岁呢,举人中数他最年轻,可谓前途无量。明年他就可以上京去考进士了,得中的希望很大啊!就是不中,三年后才考也无妨。就是考上三四次,考到三十岁,那也是很年轻的,五十少进士嘛。就退一万步,算以后再考不上吧,他已经是举人了,长得又那么好,人也聪明能干,也能当上个官了;家中独子,林家
的家业日后都是他的,那也是极好的。
一时间,叙州有未出嫁女儿的官宦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动,变着法子地上门来祝贺,和陈氏各种套近乎。陈氏和她们说话间,就明白了她们的心思,哪里肯应承下来,只说安哥儿要预备着明年的春闺,他们忙着操心这事儿呢。安哥儿立誓不考上进士,就不想其他的。委婉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询。
陈氏心中思忖着,安哥儿那么出色,那么好的儿子,必要替他寻一个五角俱全,样样都好的姑娘为妻。等安哥儿更进一步,自有很多选择,哪能眼光只局限在叙州呢?
放榜的第二日,李景行就把林清和林明安请来府中,屏退左右后,神情立时严肃起来。
“清溪,你们父子参加秋闺,是得益于皇上的一项德政,这你是知道的。但按照律规,叙州要开出文书,迁出你的户籍。你是秀才,还要通过姑苏的学政,比寻常百姓要繁杂。”
“是,辛苦舅父了!”林清感激道。
李景行一挥手:“我找你和安哥儿来,不是要听你感谢的!”
他忽然话题一转:“清溪,你这些年,可知道林家那位的消息?”
林清顿时全身一震,下意识地望林明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舅舅今日为何提起他?”
“清溪,”李景行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他可是关注起你们来了。安哥儿日后要上京赶考,这是瞒不过去的,除非你们不求闻达,只缩在叙州做个普通百姓。”
“他以前不是也没再找过我们吗,现在怎么会忽然想起来?”林清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