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 心中长舒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贾琮命数之说一直惶惶不安,存着些心思,只不好说出口来。现在贾母主动提起此节, 她的忧虑顿时散去, 心中舒畅起来。
“老太太这法子真是一举两得, 我再赶不上老太太的通透灵通的!”王夫人欣喜地奉承道, 但随即又生出了些疑虑, 连忙问道:“老太太, 但这使得么?五叔父那里真地能答应下来, 不再追究凤哥儿了?还有, 大伯膝下可只有琏哥儿和琮哥儿两个儿子,琮哥儿虽是庶子,但大伯能舍得么?”
“你说的, 我也仔细想过了的。”贾母缓缓道:“据说贾代儒对琮哥儿很是喜欢,琮哥儿与他们夫妻也一直亲近,他的性子不错,日后定能给他们养老送终,孝敬他们。这一点, 贾代儒心中也应该明白。贾瑞再是亲生的孙子, 也是隔了一辈的,而且已经死了。死人没有活人大,更比不得祖宗的传承。一次想不通,那就多劝说他几回, 想来就可以。再者出继琮哥儿时,要在庶子分家的规矩上再加厚几分,银钱田庄都不要吝惜了, 让他们衣食有保障,显示府中的歉意,想来也就能平息了他的怒气。”
“那大伯处能答应吗?”王夫人忧虑这一节。
贾母嗤笑了一声:“大老爷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你还不明白么?”
“琮哥儿命数一说,马道婆的说法要改一下了,他可不止克宝玉一人,日后还会刑克父母和其他家人。你看他姨娘生下他后,没多久就去了,那就是克母。大老爷那处么,你去告诉凤哥儿一声,关照让大老爷身边伺候的人想想法子。这时节不好,饮食不调和,熏香 、冷暖什么的,稍不小心,身体就难免莫名地出些问题。到时,再听到这些话语,加上宝玉和凤哥儿之前的中邪情形,由不得他不信。”
“再者,贾瑞这事是凤哥儿惹出来的,合当大房出面来解决。你就这样告诉琏儿和大老爷,若是安抚不了贾代儒,他一旦到官府去告状,琏儿的爵位就保不住了。让他们自己权衡着办吧!”
王夫人听到这里,忽然脑中跳出一个念头:如果这样,那宝玉是不是就能袭爵了?可如果贾琮不出继,那他又会克着宝玉?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贾母看着王夫人脸上的神色变幻,一寻思就明白她心中所想,斜了她一眼道:“这只是哄大老爷的一个说法,当不得真的!”
唉,难道她不想宝玉能得到最好的么,那也要朝廷许可才行啊!就是这爵位转到了二房,按照朝廷法度,贾兰才是嫡长孙,比起宝玉来,更有资格继承爵位。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就要指望娘娘在宫中出力了。
“大老爷这人嘛,是又胆小怕死,又贪财凉薄的。”贾母对贾赦看得很透 :“只要几方愿意破财,给他的补偿让他满意了,琮哥儿他也是可以舍得下的。你看他是那等很有儿女心的人么?琮哥儿又没个生母为他打算,无人护持,身份上也欠缺。”
“还是老太太主意正,您老人家不愧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王夫人对贾母的谋算很佩服,心悦诚服地称赞道。
贾琏听着王熙凤的哭诉,脑子立时嗡的一声,空白一片,他再想不到她胆子居然这样大,而且手狠,换了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情形,无非是痛骂贾瑞一顿 ,打上两巴掌,哪里能想到置人于死地呢?如今可好,闹出了人命,贾瑞还是他没出五服的族弟,儒太爷要豁出性命去告状,这如何是好啊?
王夫人的话更让他慌了手脚,会丢爵位,那还了得,没了爵位他可什么都不是了!等他听到贾母提出的解决之法,也顾不上埋怨王熙凤,连忙拉上她去求贾赦做主。
贾母已把贾赦唤了去,把这两件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他。当然,第一件是改头换面,真假参半了的。
贾赦震惊之余,一时并不敢相信。琮哥儿刑克家人不会吧,他一直不是好好的么,也没见谁被他克着了啊!
什么,琏儿媳妇惹来了这样的麻烦?真是该死,王家是如何教养他的,当初若不是弟妹一力保媒,老太太你满口赞成,我也不能让琏儿娶她!琏儿以后可是要承袭爵位的,哪里娶不到好女子,却配了这个搅家精!
若是贾代儒去告状,贾家名声扫地,琏儿会因纵容妻子残害族人而被朝廷追究,祖宗传下的爵位都保不住?咳咳,那琏儿媳妇是王家的女儿,她闯下大祸,难道不牵连到王家的名声,王家人不出面来给她收拾?王子腾那么有权有势的,还对付不了一介平民的贾代儒?
什么,如今贾代儒毫无顾忌,准备同归于尽,丝毫不听劝阻了?我知道琏儿媳妇只是王子腾侄女,如果换了是探春,元春,我肯不肯不怕御史弹劾,对头窥觊,不惜代价也要为她们出头?
这个嘛,
“现如今,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贾母见贾赦语塞,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琮哥儿过继给贾代儒当孙子,承继他家中的香火,才能平息了他的怨恨。咱们家也不必战战兢兢,担心琮哥儿的命数有妨碍了,两全其美!”
“什么?”贾赦一听就不干了,嚷嚷道:“怎么王家人不管自家女儿做下的事了,倒要我平白赔了一个儿子出去?不行,这个亏我可不能吃!”
“老爷!”贾琏在外面听见了这话,拉着王熙凤就跑进屋来,双双跪在贾赦面前苦求:“老爷,求您帮我一回,别让儒太爷闹上公堂,那儿子的爵位就保不住了。若是依他说的,要休掉凤哥儿,不说巧姐儿日后不能见人,王家也不会放过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