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旅伴,走走停停,到了大景点城市,有人继续一起走,又有新人加入,好笑的是许多人直到离开时大家也只知其名,不知其姓氏,有的人介绍自己时干脆就没说姓氏,宋秋凤更绝,介绍自己时随手给自己起了个洋名:菲比。她跟着两个妹妹看了那么多美剧英剧,最喜欢的人物是老友记里的菲比。
她的英文老师王玛丽说过,人讲不同语言时就有不同性格,宋菲比现在就是宋秋凤的另一个性格。她活泼,爽朗,大气,无论对女孩子还是男孩子都是这样,跟谨小慎微,几乎从不大笑的宋秋凤完全不同。
原先她还发愁十四天的行程她一个人要怎么熬过,谁知一转眼就要结束了。
旅程结束前两天,大家到了地中海最美丽的海岸。
伙伴中有个小伙西蒙一路跟她结伴同行,从第一天认识她就眼睛跟着她转,宋秋凤知道他想要什么——年轻男孩的眼睛直接连着心,像清澈的小溪,一眼能看到底。
男人的眼神很容易分辨,同样是为了一件事,纯粹的欣赏和爱慕跟纯粹的肮脏□□形同黑白。
传说中,这段海岸是维纳斯诞生的地方,既然已经到了神话和现实交汇的地方,面对一个俊美温柔的男孩子,那还犹豫什么?
宋菲比主动拥抱西蒙。
他居然还会脸红。
剩下这两天,他们没有跟着其他小伙伴去游玩,她订了一家酒店套房,足不出户,饿了就要客房服务。
这场狂欢时刻都在倒计时。她和他都知道,所以每一刻都很珍贵。
临别前,西蒙问她,我还能见到你么?
她给他一个很东方式的答案。模棱两可。像是那种只有在国外中餐馆才能吃到的“命运饼干”里的小纸条上的话,又像寺庙里的签文。
西蒙神魂颠倒。
坐上回国的飞机,宋秋凤还在回味变身菲比的快乐。
她在飞机上睡醒一觉,突然惊觉,过去这十四天的旅途不正像一场浓缩的人生吗?一路上你遇到一些人,一起快乐过,转眼又离开,来不及难过又遇到新的人,聚散都由缘而起,没谁能陪谁走到最后。
要说最大的感想,那就是人生里关于情爱的这部分,要是能用平常心对待,真是一种享受。
可怜她到了这个年纪才认识到。
不过,现在看明白也不算晚。
她才三十五岁,少说还能再活三四十年呢。
宋秋凤照照小镜子,仔细看眼角眉梢,对镜中人微笑,再回想自己二十五六岁时,哈哈,那时她可真没现在看起来年轻漂亮。当然了嘛,那时她跟徐山平分手没多久,欠了一屁股债,连房子都抵押了,每天接个电话都心惊胆跳,生怕又听到污言秽语辱骂,睡不好,暴食发胖,眼角眉心都有细纹,因为即使睡着也不由自主皱着眉。
现在想想,唉,当时的自己真是可怜啊。那时的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宋秋凤其实有另一种活法叫宋菲比?
回到g市,她要叫秘书给她定制新名片,英文名字菲比写上!
以后她每年都要来欧洲玩至少两周!
可是第二年夏季,这计划泡汤了。因为宋秋凤一回家,大妹宋诗远告诉她,她怀孕了。
宋秋凤没问明,但她直觉大妹是故意的。
她怀了孕,林通求着急忙慌要准备婚礼,可宋诗远一会儿要吐,一会儿眩晕,还有不规律宫缩,医生开了保胎药让她每四个小时吃一次,卧床休息两周,这下连个囫囵觉都不敢睡了,还搞什么。
得了,什么都精简,就请亲戚朋友们吃个酒席算是仪式了,至于婚纱照什么的,更没心情折腾。
宋诗远终究没跟林通求办结婚证。
小妹赶来,三姐妹难得一起联床夜话,小妹还有点遗憾,“其实可以穿婚纱呀!你腰身又不显。”
宋诗远自己也纳闷,“奇怪,我好像从来对婚纱、婚纱照就没兴趣。为什么啊?”她从小爱臭美,又做时尚生意,婚纱算是很大一块市场,为什么她会不感兴趣呢?
她自己想了会儿,跟姐妹说,“白色婚纱在西方是代表新娘是处女,纯洁,在我们这儿,白色是戴孝,我可能是这样才觉得西式婚纱怪怪的,至于中式的,唉,我不喜欢觉得满地金的袄裙。说起这个才气人,你知道林通求他大舅大舅母送来什么金饰?”她爬起来拿给姐妹看,一条大金猪项链,母猪肚肚上挂着十个小猪仔。
分量是够沉的。一个小猪仔就有至少十几二十克,大猪得有快一百克了。
作为舅家的礼物是相当有诚意的,可项链的寓意,让宋诗远说不出的不喜欢。咋了?我以后就是你们家母猪了?使劲下崽?还要我戴上?越想越气。
林通求只说这是他舅家那边风俗,没人真有这个意思,他爹妈不是送的龙凤金镯么?
宋秋凤拿着猪猪们盘了一会儿,叹气,本想说“过去女人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母猪?多子才能多福,生的越多越好。”又叹了口气说,“你是多心了,我看好多老阿嬷做八十大寿九十大寿也戴这个。”
既然都要有孩子了,多说无益。
翌年五月,宋诗远生了个女儿。比预产期提前两周,六斤重,肉嘟嘟粉红一团。
小婴儿右耳像是在胎里压着,耳廓偏向一边,跟左耳不对称,宋诗远紧张得不行,一直追问医生会不会长好。林通求倒是有女万事足,嘴角快咧到耳根了,红光满面。
他们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眼里含泪看着那个小婴儿。
简直像是人间最感人的画面范本。
但孩子还没满月,宋诗远就跟姐姐吐槽,还是单身好。要么就只谈恋爱。结婚?即使没正式结婚,也有一大堆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对你指手画脚,为着林通求的面子她得笑颜以对,有了孩子后,两人能吵架的事更多了。请保姆,怎么照顾,穿衣服多少,学前教育怎么做,喂母乳还是奶粉,什么时候开始喂辅食……全都能吵起来。
宋诗远这时反倒后悔没办结婚证,恨恨跟大姐小妹说:“办了证还能离婚,没办倒不好拿捏他了。”
女儿报户口,她最终还是用了林通求家选的名字,苦笑道:“我这真叫为他人做嫁衣。”
宋秋凤想,可不是,怀胎,分娩,喂奶,全是母亲负担,凭什么孩子跟父亲姓?
宋诗远一路来坚决不肯和林通求正式结婚,为什么这时偏偏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