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直接被她这话给惊住了。
谢无争和花辞树看着秦灼,眸色也微微一变。
初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在试图从秦灼那里勾一杯酒到自己跟前来。
只有晏倾眸色如墨地看着秦灼,面容始终平静如初。
好像不管秦灼做什么,在他看来,都理所当然。
哪怕她是一介女流,说不稀罕当公主,不在意什么皇族血脉,一门心思想着要大权在握,也再正常不过。
顾公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朝秦灼竖了个大拇指,“行,你可真行!”
除了这话,公子爷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行我知道。”秦灼随口应了,右手搭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两下,“咱们几个难得凑齐,今日我就说点你们不知道的。”
顾长安一脸好奇地问:“怎么着?你这是要同我们说皇族密辛了?”
“对。”秦灼点头,缓缓道:“我爹爹这次在北山行宫受伤,想起一些十七年前的旧事……”
她说着就把秦怀山今日同自己和谢无争说的那些事复述了一遍。
其实秦怀山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是亲眼看到了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男孩入当时还是凌王妃谢氏的屋子,想换走谢氏生的女儿,被谢氏发现之后和屋里的产婆、侍女一起跪着求饶,说是当时的凌王主使。
但这么多年过去,谢氏早已经病逝,当年之事的人证物证早就被皇帝掩盖得干干净净。
当时还是襁褓婴儿的谢无争从何而来,是谁人之子,也不得而知。
当时行宫发生的事,花辞树和顾长安都不在场,秦灼又是晚来的,谢无争便在她说完之后主动接过了话头。
他把皇帝遇刺受伤,张太医说要取至亲之血入药到验出他与皇帝的血不相融,高妃口不择言往谢皇后身上泼脏水说他是谢皇后同人私通所出,到秦灼闯进来搅局,以及秦二爷那句句惊雷,把众人惊得不起,皇帝直接吐血昏迷。
顾长安听罢,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好大一出戏。”
公子爷有点可惜自己当时不在场,没能亲眼目睹大兴皇室这些人飙戏。
“不过,本公子光听你们说这些就很想鼓掌叫好了。”顾公子道:“想想皇帝用男婴换走刚出世亲生女儿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谢皇后明明知道其中内情,还把这个男婴当做亲儿子养,可真是个狠人啊!”
秦灼觉着顾公子关注的东西总是格外清奇。
不过,若非谢皇后一直把无争当做亲儿子养,护了十几年,教得这样好。
皇帝又怎会如此忌惮无争,想杀杀不掉,想除除不去。
她甚至都觉得若不是谢皇后去得早,继承皇位的就是无争了。
谢氏在跟皇帝相互制衡掣肘的十多年里,多少有点‘你敢换走我女儿,我就敢把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男婴养成皇帝’的意思。
秦灼这样想着,也不再同顾长安多说了。
就方才那些,还是秦灼把兴文帝为了让三皇子博得头筹,又是准备病老虎又是给龙吟剑的事直接略过了,不然顾公子一定更遗憾没看到此等热闹。
花辞树听完所有,则是皱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就是说,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秦灼是当今皇帝和谢皇后生的女儿?”
“不一定。”晏倾嗓音微寒道:“皇帝当时吐血昏迷的时机太巧了,哪怕他知道秦叔说的是实话,秦灼就是大殿下,可他未必会认。”
秦灼唇角扬起一抹冷弧,“他若认了我就是大殿下,当初用男婴换走亲生女儿这事要如何解释地清?此事往深了说,连他那皇位都是借此从先帝骗来的,此后他这皇帝都做得名不正言不顺,只怕他不敢认,也不肯认。”
“不肯认也得认。”花辞树捏着酒杯,冷笑道:“滴血认亲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他想得倒好,用这由头彻底把大殿下踢出局,却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竟然翻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合该他气数已尽!”
初五鼓捣了许久也没能扒拉到自己的那杯酒,趴在桌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屋里烛火盈盈,暖光笼罩着众人。
顾长安想了想,“所以,你们都觉得皇帝这次吐血昏迷是装的?”
秦灼点了点头,又道:“我想他先前昏迷一天两夜也不是真的。”
她与屋中几人说她从北山行宫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皇帝遇刺受伤不假,但昏迷那么久没醒未必是真。
张太医没事不会想着去搞这么多事,定然是兴文帝授意的,也就是在所有人都因为皇帝昏迷不醒焦急不已的时候,皇帝却在想着怎么借机除掉无争。
甚至一点都不管为了护驾被砸伤头的秦怀山的死活,所有太医都在围着皇帝转,若不是恰好花辞树也在行宫,这次秦怀山的性命实在危险。
秦灼捋清楚这些,越发憎恶兴文帝。
顾长安忍不住骂了一声:“这皇帝真不是人!”
秦灼想跟着他骂,刚一张口又想起来若皇帝不是,那她这个女儿又是什么?
她忍了忍,又不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