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后,阳光越加明媚,万里无云的碧空下,院子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染了一层暖融融的金黄光晕。
枝干斑驳的阴影,斜斜的投射在相邻而坐的两道清俊身影上。
上官瑜端着茶盘,看着两人因着她突然出声,不约而同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一白一褐两抹身影,一个散漫,一个不羁,却皆有一张灼灼风华的脸,光影交错间,更是添了一种不真实的美。
她的脑海蓦得闪过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今这样的两张脸,倒是艳绝成双了。
在两人的视线下,她和上官又琛很快走到了圆桌旁。
她将茶盘搁下,提了茶壶,斟了四杯茶,将其中两杯放置到两人面前,戏谑道:“两位公子,请喝茶。”然后拿起另外的两杯,一杯给了上官又琛,一边自己端着,坐回了原位,吹了吹,慢慢喝了起来。
萧衍笑看了她一眼,将手中刚剥的山核桃肉递给她。
上官瑜一怔,下意识的快速抬眸瞥了眼商令觋和上官又琛,才略显不自在的伸出手接过。
刚刚吃琛儿剥的山核桃肉时只觉窝心,但眼下换成萧衍给她剥,还是当着商令觋和弟弟的面,心里莫名的就起了一丝做贼心虚似的别扭。
商令觋瞥了眼,唇角撇了撇,将自己刚刚剥在桌上的一小堆山核桃肉推给了上官又琛:“傻徒弟,喏,多吃点,补补脑。”
上官又琛愣了下,然后有些受宠若惊的笑道:“谢谢师父。”
上官瑜不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山核桃肉,总觉得商令覡那话里意有所指,隐含深意。
萧衍心下好笑,端起茶盏默默喝了一口。
不管商令觋剥的山核桃肉真正想给的人是谁,眼下都已显得不那么重要。
从刚刚两人的交谈,还有商令觋看向瑜儿的眼神,他可以肯定,他对于瑜儿应该不是那种寻常的儿女之情。
只是如果不是为了瑜儿而来,以他对这位九门门主当时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他不该会弃了自己,而选择投靠上官家?
这其中的隐情又是什么?
他不由抬眸看了眼商令觋。
商令觋正巧视线瞥了过来,微微一凝,随即桃花眼上挑,语气欠欠道:“在下自知生得面如冠玉,貌比潘安,殿下偷看我,是欣赏我的容貌呢,还是有话对我说?”
上官瑜刚吃了一粒山核桃肉,闻言差点被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阿姐,你没事吧?”上官又琛紧张的开始帮着拍抚起她背。
上官瑜摆了摆手,快速咽下嘴里的核桃肉后,说了句:“没事。”
萧衍已经提起茶壶替她将茶盏续满,递给她:“喝口茶顺顺。”
上官瑜依言接过,喝了一口,稍稍缓了喉尖的痒意。
商令覡神色姗然,心里嘀咕:这丫头成个亲倒愈发娇惯了。
萧衍见上官瑜平复下来,才抬眸重新看向商令覡,笑着道:“商先生说笑了,不过倒的确有件事想要请教下商先生。”
商令覡端着茶盏,挑眉“哦”了一声:“何事?”
萧衍道:“十几年前,右相宁致远通敌卖国,后被满门抄斩,自此右丞相一职一直空缺至今;如今岳父辞去左相职位,左右丞相相继缺位,着实不是长久之计。眼下各方势力都在角逐,想推举利于己方的人上位;为此,我父皇近来很是头疼,一直未有决断。所以想听听先生是否有何高见。”
商令覡面色无漾,只是在听到右相宁致远时,桃花眼微微眯了下,但那抹光极快,根本没让人瞧出端倪,他微微勾了下唇,反问:“殿下可是有人选?”
萧衍倒也没有隐瞒,道:“倒是有几人,我瞧着能力不错,学识品性亦端正,只是资历尚且,恐难令人信服,所以一直悬而未决。”
商令覡道:“想来其余几位殿下,应该都已经推举了自己的人选上去?”
萧衍淡淡笑道:“是。”
商令覡直言问:“皇上是何态度?”
萧衍敛眸喝了口茶,道:“关于人选的奏折均被压在了案头。”
商令覡桃花眼一挑:“殿下可有想过,你父皇是否真有意愿再任命两位丞相?”顿了顿,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让人再次威胁他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萧衍剑眉微凝:“商先生的意思”
商令覡讽笑一声:“以殿下的聪慧,还需我多赘述?”
萧衍手指划着杯沿,默了半响道:“但撤丞相一职,兹事体大,事关整个朝政体制,大新王朝无此先例,父皇应该不至于”
商令覡凉凉道:“那殿下可有想过,右相一职空缺十来年,为何迟迟没有人选顶上?大新王朝,人才济济,几十万朝臣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萧衍黑眸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商令覡道:“这次相爷虽说是主动请辞,但若没有上官家出的这一档子事,殿下以为,左相能功成身退,安度晚年?”
萧衍一时沉默。
父皇那时对于左相确实起了打压心思,若不是上官时祺突然出事,左相为了保弟弟、保上官家,主动辞官,想来不用多久,应该也会因为其他的某些事而被罢官免职,再严重点,或许还会步上右相后尘。
所以如此看来,倒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上官又琛默默吃着山核桃肉,垂着的黑眸却透出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敏锐,他没有开口,好似完全没有在意两人所谈内容,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上官瑜则捏着一颗山核桃肉,无意识的把玩着,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因为她知道商令覡眼下的推测,与上一世永兴帝后来所为不谋而合。
那时上官家满门锒铛入狱,她被困东宫,虽已极少能打听到外界消息,但一些几乎满朝都谈论的,不算秘密的事,稍稍塞些银子给来送膳的小太监,多少还是能知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