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他都没听到后边的车笛声。
后座上,冯辉醒了,又开始抱怨一切。
“他妈的,这一路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哎,你是废物吗?我都快饿死了,你就不能机灵点儿,先找一家饭店吃口热饭?”
“你会不会开车啊?颠死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废物司机!”
“这是什么乡下地方?灰蒙蒙的,我操,这才几点啊,这帮人干什么去?上班吗?一群下等人……”
小李的耳朵又开始疼了。
他实在没心情与冯辉掰扯,为了避免入住太好的酒店招人眼,还特意绕了几段路,找了家偏僻不起眼的小旅馆。
冯辉一边下车一边骂骂咧咧:“你大爷的,这他妈的什么破地方?猪圈吗?这里能住人?”
小李撑着酸软的双腿,打起精神哄他:“辉哥,这地方咱也不熟,而且现在抓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冯辉吃得饱睡得足,抬脚就踹在了小李的小腹上:“滚!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他觉得自己真是诸事不顺,现在竟然连一个司机都来教他怎么做事,绝对不能忍。
小李的腿本就软,挨了这一脚,竟然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头撞到了石头。
附近的行人瞧见了,不自觉放缓了步子,有个小孩拉着妈妈的手,问:“妈妈,叔叔那么大也会摔跤吗?”
小孩的妈妈吓了一跳,赶紧抱起孩子快步离开。
冯辉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又被一个小孩“嘲笑”……
这一刻,他觉得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操!”
他一脚又蹬在了刚要起身的小李身上,精神头充足的辉少对着疲惫至极的小李一顿拳打脚踢,似乎想把这两天的憋闷委屈尽数发泄出来。
小李刚开始还有力气求饶,但渐渐地,他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自己这是……要被打死了吗……
就算不被冯辉打死,他也不太可能有好下场。
如果冯辉被抓了,那他就是帮他逃跑的同案犯,保不齐还会给辉少背锅,逃跑的责任都会落到他的脑袋上。
他会怎么样?被枪毙吗?
他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
如果冯辉没被抓,那他这样的憋屈日子还得过多久?
冯家会不会推他出来给冯辉的事背锅?
小李看着陌生城市的陌生天空,被绝望席卷。
“你他妈的有什么用!死开车的,要不是老子赏你一口饭,你个废物能干什么?”
“废物……”
小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睁开猩红的眼睛,瞪着冯辉:“废物能干死你,你信不信?”
冯辉从没见过小李这样的眼神,不禁愣住了。
“你说什么?”
他还很好学地问了一句。
小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曲起双腿蓄力后狠狠蹬出,把骑在自己身上的辉少踹了出去。
冯辉猝不及防,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然后,被载满他看不起的要去上班的「下等人」的公交车撞飞出去。
“吱——”
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了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公交车司机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的一片血红,半晌,视线转移到了车前用来包饭盒的宣传单。
纸上写着“打死土匪路霸有奖”。
他僵硬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穿着警察制服的同志,颤巍巍地问:“同志,我说他是拦道抢劫的……你能信吗?”
“……”
……
“冯辉被干死了。”
六点五十,林听的魂儿还在床上的时候,段珺跑进她住的西厢,表情复杂地对她说。
林听愣了愣,下意识问:“被干死了?什么意思?”
“嘿,你不懂这个吗?”
段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扫昨日的烦闷,无比兴奋地看着林听:“我刚接到电话,冯辉神经病发作,当街殴打他的司机,可能是把人打急了吧,司机把他推出去了,刚刚好撞在了公交车上!”
“这,就叫被干死了,懂了吧?”
段珺嘚瑟地朝林听抬了抬下巴。
林听眨巴眨巴茫然的大眼睛,缓慢询问:“冯辉死了,剩下的戏没法唱了,你在高兴什么?”
段珺:“……”
是啊,高兴什么啊!
他在这当口死了,对她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林听用“你没救了”的眼神看着段珺,还很惋惜地长叹了口气。
似是哀叹段珺那飘远的脑子。
“林听!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