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的第一节课，就是沈清岩的语文。
沈清岩看着白水胭坐在最后一排拿出书本，跟身边的女同学说话，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白水胭以前的腼腆软弱果然是装得，看她跟陌生同桌交流的多自然啊？
而且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白水胭连小学三年级都没读完。
这个基础班，也已经开班大半年了，也不知道白水胭能不能跟得上。
他甚至怀疑白水胭来自己这个班，完全是有预谋的，其实就是为了接近他。
何小禾不知道他们双方的矛盾，看见白水胭找位置坐好了，尚且不放心，将沈清岩叫了出去，替白水胭道歉：“小白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不是有心的。”
“条理分明，也不见得是无心的吧？”沈清岩并不买账，他早跟苏婉夕说过白水胭心机深沉，可偏偏那女人还装傻，现在被他抓了个现行，也是推别人出来道歉，自己反倒跟没事人似的，还说她心机不深沉？
“我还以为小白是单方面的误会，现在看起来你们双方都有误会。”何小禾有心劝和，当即说道：“沈老师，我记得你家里也是两宝山村的吧？你们一个村的，你应该知道她的情况。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有些敏感，你何必因为几句话就斤斤计较。”
“……我没那么小心眼！”沈清岩深色僵硬。
“那就最好了，我就知道沈老师您这么斯文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两句话就恼了小白呢。沈老师，小白进度慢，还请你你多多包涵，对她有点耐心！”
何小禾都已经这么说了，沈清岩还能说什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那成，先这样，我学生还等着上课呢，我也得过去了。”何小禾指了指隔壁班。
“嗯！”沈清岩也不等人走，就要进屋。
“沈老师！”何小禾再次将人叫住，朝着他嘻嘻一笑：“那我就把人交给你了，要是我们小白受了委屈，我可要找你算账啊！”
“我这是夜校，不是托管所！”沈清岩如何不知道何小禾是抱着将鱼交给猫看着的心思，可又实在不想被人当做小人，只能没好气的说道：“我的课堂上，不会让她被欺负的！”
何小禾这才满意离开。
沈清岩进屋之后，脸彻底黑了，再看看坐在角落里像模像样的捧着书的白水胭，额角一跳，何小禾也是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呢？
“上课！”晴朗温润的声音让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白水胭放下课本，抬起头看着讲台上的人，目光专注。
她虽然不喜欢自说自话的沈清岩，可不介意知识的灌溉。
八十年代的课本跟她上学的时候用的课本还是稍微有点诧异的，有些字的读音也不一样，权当是复习一遍了。
沈清岩刚将今天要讲的内容写在黑板上，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澄净的眸子。
他微微一顿，眉头不由得再次皱紧，这女人要盯着他看到什么时候？
怪不得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对盛宸曜一点想法都没有，原来是移情别恋看上他了。
他迟早要当着婉夕的面，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让婉夕好好看看清楚，谁才是真的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想到这，他不由得向着白水胭投去冷冷的一瞥。
白水胭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啊，不好好讲课，干什么呢？
这是课堂又不是战场，用得着有这么强的杀意吗？
毕业好几年了，九九六打工人重返课堂，虽然老师挺各色的，可还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
一个小时的课程，很快结束。
“我还是那句话，同学们有不懂的，可以私下来找我！”沈清岩深深的看了白水胭一眼，夹着课本离开。
希望那个女人能识趣一点，别真的借着请教功课的借口来纠缠他！
想到这，沈清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白水胭，又跟同桌唠一块去了，哼！装得还挺像。
白水胭这会儿已经弄清楚了同桌名叫李月娥，也是镇子上的人，家里条件不好，以前也没读过什么书，之前好不容易托人给找了个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可因为文化水平不够，被赶了回去，只能去砖厂出苦力。
白水胭看着她手背上的伤口以及手心里的老茧，听着她说起砖厂的中午饭只有菜汤窝头，想起自己食堂的工作，心中对党向阳何小禾的感激更多了。
“没事，等你夜校毕业，就可以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了。”
李月娥叹了一口气，满脸苦涩：“毕业，只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白水胭：“嗯？”
李月娥却不想多谈。
白水胭也不好追问，恰在此时，何小禾进来了，她教的是数学。
写完板书，回头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白水胭，不由得笑了。
白水胭也会心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何小禾虽然本职工作不是老师，可她的授课水平一点都不比沈清岩差，甚至更风趣更生动，一节数学课很快结束，很多人还意犹未尽。
白水胭将作业记在本子上，转头一看，李月娥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
“怎么了？”这姑娘相貌清秀可爱，实在不该总是这样苦着一张脸。
“数学好难，何老师今天讲的课，我只听懂了一半。”李月娥越说越委屈。
“原来是这个。”白水胭出言安慰：“数学这个东西，最讲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你别着急……”
“我着急也没用，好在你得进度比我慢，今天的课程你应该都没听懂吧？”
看着李月娥一副“有你垫底我就放心了！”的神情，白水胭嘴角一抽。
她坏心的拿过课本，问李月娥：“都哪里不懂？”
李月娥指了一道题。
完全没什么难度么，白水胭刷刷刷，将解题过程写出来，一边写一边用心讲解，写完之后，耐心询问：“会了吗？”
李月娥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
拿过本子，柔声说道：“咱们去问周牧野，他是咱们班数学成绩最好的，上次考试，打了九十二分呢！”
白水胭：“……”
李月娥牵着她的手，更温柔的安抚道：“好强是好事，可学习上的事情还是别逞强，尤其是数学题，一定要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