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温越说完了那些话之后,他心里就从来没有平静过,可是直到温廷把血淋淋的证据扔到了他的面前,那种强烈的刺激,才变得如此直观具象,无法回避,无法自欺欺人。
“父皇,这才是小七之死的真相。”
温廷的嘴唇发抖,他固执地直视着父亲,不肯移开。明明那根断箭是他插入了温虔的胸口,可是现在却是他心如刀割,连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
他好恨。
“父皇,是我的滥好心害死了小七,是孟妃的偏执害死了小七,是那些奴才的背叛害死了小七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却是温虔……和昌怡长公主!”
温虔自知证据已经被他找到,抵赖也是无济于事,干脆全都不打自招,揽在了身上。可是温廷查出来的东西,又岂止这些呢?
许多之前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在这个时候拨开云雾见月明。
他们这个野心勃勃的姑母,谋求可真是不小。
也难为她,这么多年以来一边经营一个吃喝享乐,逍遥人世的公主的形象,一边还能在背地里做下这么多事,而让人拿不住足以致命的把柄。
如果她是个男人,当年哪里还有她这几个兄弟的事儿了呢?
正熙帝怔愣地瘫坐在御座上,已经是浑身冷汗。
温宓……温宓!
你可真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豺狼!
俄而,他忽而捂住了胸口,双眼一翻,居然昏了过去。
“父皇!父皇!”温廷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惊慌失措地冲了上去,却见正熙帝已经没了意识,连忙一叠声去把太医喊来。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的兴庆殿里,皇帝和郡王父子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皇帝竟然硬生生昏了过去。
太医署的人一阵手忙脚乱,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才见君王睁开眼睛,一个个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温廷已经让自己的心腹守住了四周,严加检查进出,以防皇帝这一昏的消息传了出去。
从今年年初开始,父皇就开始小病不断,又接连遭受打击,身体大不如以前。这种时候若是传出丝毫流言,都会引起大乱。
正熙帝看了一眼一直守在旁边的儿子,憔悴地屏退了左右。
“此事到底没有实证指向昌怡,顶多只是结到温虔的头上。”正熙帝声音里都是痛惜。
“父皇!”温廷忍不住打断。
怎么可以算了怎么能算了?小七是父皇的儿子啊?他难道一点都不为此痛苦,不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吗?
您是皇帝啊……
“不要冲动!”正熙帝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朕知道你想给小七报仇,难道朕就不想了吗?可是你想想郑国公府?想想奚屿安?”
东靖军是几大边军中,距离京城最近的,若是有了反意,他是指望着京城里这些少爷兵去送菜,还是干等着荆朝千里驰援,等得尸体都凉了?
何况,经过昌怡这么多年的运作,现在的她在民间声望可不低。
邵氏的商行渗入大梁层层叠叠的官府多年,早就利益纠葛密不可分,这个巨大的商业帝国让多少个州的税收翻了倍?
再看看百姓的眼中,每次天灾人祸,这个长公主都慷慨解囊,公主府的援助比朝廷来的还快,又有一个为大梁马革裹尸的前夫,和一个战功赫赫的儿子。
如果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就对公主府动手,正熙帝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从御座摔下来的画面。
“那父皇的意思是?”
“暗度陈仓,是为上策。”正熙帝道,“先慢慢消解她的势力,冲淡她的影响,再动手的时候才不会束手束脚。”
温廷俯身叩拜:“廷愿为父皇马前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