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杉还说后续,“这钱也不够还赌债,江郎中说自己尽力了,老太爷若还想告他不孝,就尽管去。”
青蒿兴致勃勃地道,“告了么?”
青杉有些遗憾,“没告。老两口拿了自己的积蓄,抢了谢梅影仅存的体己,又逼着二房少爷小姐们典当首饰、衣物,总算凑够五千两,帮二老爷脱了身。”
贺芳亭:“没管教江林修么?”
青杉:“听说打了一顿。”
贺芳亭叹道,“染上赌瘾,害得家里失了基业,就只打一顿?这位二老爷可真有福气,捅出多大的篓子都有人兜底。”
江止修以前还说,他这兄弟虽有些小心思,却不失乡下汉子的质朴本性,不比城里人奸猾狡诈,让她凡事别计较,不知他现在还说不说得出这话。
如果还说得出来,她敬他是条汉子。
青蒿笑道,“江家有这样的二老爷,江郎中有这样的亲兄弟,更是大福气!”
贺芳亭也笑。
这个时候,她还不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毕竟她和江家已断得干干净净,她也没给江止修任何希望,何况她已再婚。
只能说江家人的无耻超出了她的预料,不敢找她,敢找她女儿。
冬日里,京城盛行冰嬉,西南却没有这种游戏,因此贺暄峪不会,在冰上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
江嘉璎则是被夺舍之前就学会了,经过几日的复习,溜得有模有样,像是冰上的小仙女,还好为人师,非要教他。
贺暄峪也乐意让她教,虽然她根本教不明白,只会在他面前炫耀。
这阵子两人常去刘氏冰嬉场玩耍,贺芳亭也不拦着,她并不想将女儿关在后院方寸之地,爱去便去。
某日下了冰场,贺暄峪还不想走,跟冰场管事请教技巧,让江嘉璎在一旁等着,她嫌无聊,自己先出来了。
刚走到自家马车旁边,就看见了一身黑棉服的江承宗和潘氏,迟疑着站住,叫了祖父祖母。
江承宗脸上露出罕见的慈祥笑容,“璎儿,陪了你母亲这段时日,也该回家了!”
这一招还是谢姨娘想出来的。
家里越来越穷,庄子又没了三个,以后只会更艰难,但如果能把江嘉璎留在江府,状况就会好上许多。
她是长乐郡主,每年的俸禄不少,江家有位郡主,说出去也好听,能唬一唬中下等人家。
更主要的是,她若留下,贺芳亭必然会给她一大笔钱,也就能解江家的燃眉之急。
过上一两年,帮她招个赘婿,就能把她长长久久留在家里。
江嘉璎惊慌摇头,“我不回,娘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的江家,不喜欢祖父祖母,不喜欢父亲和二叔,也不喜欢谢梅影!
江承宗温和地道,“听话,你爹你娘虽然和离了,你还是江氏女,本来就不该跟着母亲出嫁!”
顿了顿又道,“你若真为你娘好,就别跟去镇北王府,邵家不会欢迎你!你若去了,为难的是你娘!璎儿,替你娘好好想一想!她也不希望你跟去,只会希望你回江家!”
谢姨娘分析得很对,哪个女子会愿意带着前夫的女儿嫁到富贵荣华的后夫家?那女儿还是痴傻儿,连带着母亲也会被人轻视。
换言之,他们愿意让孙女回家,贺芳亭该高兴才是,因为帮她解决了一个大累赘镇北王本就是被迫娶她,对她没什么情意,她再带上女儿,肯定更加厌恶,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这也是他们敢提出此事的原因,认为不会得罪贺芳亭,反而是帮她,那么她给出报酬也是应当的。
如果江嘉璎是个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姑娘,或许会顺着他的话往下想,越想越悲伤无助,还会抱着“不给娘亲添麻烦”的心情,任江家摆布,但她不是。
因而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后,坚定地道,“祖父,娘亲不是这样说的,你骗我。”
娘亲绝不会抛弃她,任何时候都不会!
江承宗没想到这小傻子还不好蒙骗,微微皱眉。
潘氏没他会装,眼里透着刻薄,“你娘已经再嫁,你还想当拖油瓶不成?你姓江,江家才是你的家!”
一个女人,竟然敢和离!
和离不说,居然敢再嫁!
这不是反了天了么?在她们乡下,这是要被浸猪笼的大罪,死后也会被阎王爷剖成两半,分给两个丈夫!
女人就不该再嫁,哪怕是被休,也该从一而终,为前夫守着贞洁,贺芳亭可倒好,有个皇帝舅舅就胡作非为,也不怕遭报应!
江嘉璎反驳,“不,不是,江家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是拖油瓶!”
潘氏压低声音,恶毒且不耐烦地道,“怎么不是呢?你娘都嫁野汉子啦!有后爹就有后娘,到了朔北日日毒打你,不给你饭吃,让你从早饿到晚,也不给你好衣裳穿!等生下小野种,你就更成了她家的下人,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我劝你赶紧回江家,这才是你的活路!”
她敢这么肆无忌惮,一是认定江嘉璎是傻子,跟傻子用不着客气,二是仗着四周无人在她心里,侍女奴仆就不是人。
江嘉璎也确实有几分痴气,并且由于心智的退步,知道要有礼貌,要孝顺长辈,却只是知道,不明白背后的含义,也不会想太多。
所以,她一气之下抡圆了手臂,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口中还怒喝,“祖母,你胡说!”
根本等不到侍女们上前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