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修一下朝,就往韦府去。
韦阁老正在等着他,叹道,“观静,有负你所托,顺安郡主巧舌如簧,你师母铩羽而归。”
江止修大失所望,又不便表现出来,强笑道,“劳累师母为学生奔忙,学生惭愧!”
韦阁老暗中观察他神色,看他是否有怨气。
似乎还真有。
便微笑道,“该惭愧的是我与你师母,帮不上你的忙。”
江止修忙道,“老师此言,羞煞学生!是学生无能,方累及老师与师母!”
韦阁老面上有些无奈,“此事,只能你自己设法了。”
江止修施礼,诚恳地道,“老师已帮学生良多!这等家中琐事,本就不应再劳烦老师。”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江止修告退。
回家的路上,眉头微皱。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韦阁老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冷淡。
可这完全没道理!
想不出个所以然,加之挂心着家里那一摊,索性放到一旁。
到家先去落梅轩看了谢梅影,又去松荣堂陪父母用饭,然后回到内书房,令侍女去请大小姐。
不多时,江嘉璎来到,福身请安,“见过父亲!”
江止修笑道,“免礼。璎儿,这一阵你二婶当家,各处都有些疏漏。你那儿若有什么不周全,记得来告诉为父。”
江嘉璎乖巧地道,“是!”
江止修又关心了她的吃穿用度,才婉转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想让她劝一劝她母亲,接纳谢梅影。
他知道,儿子江嘉宇劝过,但贺芳亭没听。
在他想来,现在能让贺芳亭改变主意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女儿江嘉璎。
贺芳亭十分宠爱女儿,对女儿的重视,甚至超过了儿子。
璎儿想要什么,贺芳亭花再大的心思也要满足。
江家门风,女儿不上族谱,也不用字辈,但璎儿出生后,贺芳亭硬是让她上了族谱,并用了“嘉”字辈。
这一点江止修很难理解,女儿养到年纪,就要嫁出去,变成别家的人,为何还这般在意?
但他拗不过贺芳亭,只得听之任之。
此前他没找璎儿,是以为她站在贺芳亭一边,可这段时日,璎儿常让人送些小玩意儿去落梅轩。
这让他觉得,璎儿也喜欢梅影,可能会向着他们。
果然,江嘉璎一口答应,当晚就去了春明院。
——
贺芳亭凝视着女儿轻轻巧巧地走进来,心如刀绞。
任何时候,她都欢迎女儿的到来,除了今晚。
因为,女儿今晚来此,只证明了一件事,她向着她的父亲,要帮她的父亲来劝说母亲。
莫氏劝说失败,江止修不会罢休,必然想别的招数。
他能想到璎儿,也不算意外。
璎儿如果不愿意,或者心里向着她这个母亲,表情肯定愤怒,可这会儿璎儿的脸上,只有甜美的笑容。
“给娘请安!”
江嘉璎微笑着,规规矩矩地行礼。
贺芳亭沉沉道,“璎儿不必多礼,快起来。”
江嘉璎依言起身,坐到贺芳亭身侧,好奇地笑道,“娘,听说今日莫老夫人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贺芳亭闭了下眼睛,痛苦地道,“不要说!”
江嘉璎一怔,睁大和母亲相似的凤眸,“娘,你”
贺芳亭加重语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说!”
面对外人,她可以虚与委蛇、从容周旋,甚至从中品味出得胜的喜悦,可面对女儿,她做不到。
江嘉璎看着她,沉默片刻,叹道,“娘,退让罢。你现在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又有些不忍,毕竟叫了贺芳亭多年的娘,有些情份。
贺芳亭断然道,“不,不能退!”
想到女儿年幼,不识世事,又忍着心痛温声教导,“璎儿,你还小,不知此事的毒辣。你父亲若是兼祧两房,我和你们兄妹都将颜面无存,成为京城笑柄,往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或许,你会说谢姑娘不是坏人,可她是不是坏人,这都是一件坏事儿!你父亲色迷心窍昏了头,咱们可不能昏!”
江嘉璎承认她说得对,但是,“这个家里,祖父、祖母、二叔、二婶、兄长,都赞成父亲兼祧二房,只有你一个人不赞成。娘,你势单力薄,不是大家的对手,快回头罢!”
贺芳亭从她的话中听出些微关心,心下微暖,“是么?未必。这阵子你父亲上蹿下跳,明着暗着出招,娘也没输。”
江嘉璎眉头微皱,“你是没输,可曾想过,我与哥哥多为难?”
她承认,贺芳亭很厉害,略施小计,就让江家鸡飞狗跳,险些内讧,现在都还很乱。
可这没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贺芳亭:“为难?”
她知道儿女会为难,但她遇上的是要被取代、要被抛弃的大事,这一双儿女,在乎的只是他们的小小为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