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察觉到文熹帝有动作的第一时间，大皇子便轻声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也更是随着转了过去，万众瞩目之下，文熹帝施施然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头，眼神和大皇子正面相撞。
“父皇？”
看着文熹帝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大皇子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父皇，您现在感觉如何？”
他接连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文熹帝的回应，圣上就这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模样，看向大皇子的时候，甚至连眨眼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缓慢。
见状，大皇子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越发紧握成拳，更是不知不觉咬紧了牙关，“父皇可是身子还不舒服？儿臣这就送您回去——”
“大殿下。”
寿亲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他没让手下上前，而是亲自大步朝着高台上走了过去。
“大殿下您究竟要做什么？”寿亲王的声音很冷，“从擅闯宫门开始，殿下这所作所为，桩桩件件，俨然是分毫不曾将宫规放在眼中，现在更是对着圣上动手，敢问大殿下意欲何为？”
寿亲王脚下的动作不算太快，语气却越发激烈，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大皇子的背影，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正在缓缓地做着手势。
伴随着他的动作，金銮殿中的侍卫们也开始缓缓移动，贴着墙悄无声息地朝着大皇子围拢而去。
高台之上，大皇子能听见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由得眉头紧皱，眼神却不愿意从文熹帝的身上移开。
文熹帝却仍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龙椅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皇子，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寿亲王又做了个手势，下一刻，大内侍卫蜂拥而上，瞬间便将大皇子围在了中间。
“请大殿下移步吧。”见状，寿亲王低声道。
大皇子朝着自己身后斜了一眼，入目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几十道警惕的目光打在背后，他的眉头便也皱得更紧。
见着大皇子不动不语，大内侍卫们便也又壮了几分胆子，再次上前两步，几乎就要走到大皇子的背后。
就在这个时候，大皇子终于动了。
“王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确认了文熹帝暂时没有要睁开双眼的意思，大皇子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恼怒，猛地转过身子，看着快要贴到自己面前的大内近侍，又厉声道，“一群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是不知所谓！”
这话听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骂人，殿中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唯有寿亲王仍然背着双手，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请殿下下来说话。”不仅如此，寿亲王还又看着大内侍卫们吩咐了一遍，反手将那文熹帝亲赐的令牌晃了晃。
侍卫们再次转过身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便显得坚定了不少，团团围着大皇子，几乎是将他从文熹帝身边推了开来。
大皇子眉头紧簇，脸色煞是难看，大步走到寿亲王身边，看着他的模样，仿佛两人之间有的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王叔费尽心思，将这么些人纠集到一起，想来也不容易吧？还专程将本王用父皇的名义骗进宫中，王叔想干什么？”
大手一挥，大皇子朝着殿中群臣示意了一番，闻言，不少大人们都露出了忿忿神色。
寿亲王冷哼一声，“这话，该本王问大殿下才是吧？殿下私自清点兵马，出宫闹事，惹得整个京城今晚都陷入了一片混乱；除了青龙门外的其他京城三门，现在已经全部失守，因混乱仓皇逃离京城的百姓不知凡几，大殿下，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京中今天晚上的混乱完全超过了众人的想象，这会儿听着寿亲王的话头，大人们便忍不住纷纷跟着开了口。
“巡城司根本没有接到什么命令，不知为何齐齐出动，大殿下，您该给个说法才是！”
“城门前的巡捕搜身伤人，气焰嚣张至极，以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京中处处爆发冲突，大理寺已经是分身乏术！”
“宫中内侍有大半擅离岗位，宫中也难以运转，若不是寿亲王及时将府兵传入宫中，圣上安危都无法保证！”
大人们一张口，局势眼看着就更是控制不住，大皇子听得不胜其烦，猛地一记冷眼扫了过去。
方才离得远，众位大人并未看得太清楚，这会儿大皇子走下高台，烛光之下，众人才看见他半边脸都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白色的纱布之下，隐隐有血迹渗出，配上大皇子此时的表情，当真显得有些骇人。
有宋良大人的先例在，众人也不敢太过激怒这位，只能又不情不愿地收了声。
寿亲王清了清嗓子，“大殿下，今夜城中乱象，十之八九与您有关，还请您解释一二。”
听见这位的声音，大皇子的注意力果然又转了回来，朝着寿亲王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王叔是在让我解释？”
被大皇子这般看着，寿亲王忽然觉得背上窜起了一阵凉意，强行攥起拳头方才遏制了下去。
另一边，大皇子似乎也不想等着寿亲王的回答， 后退两步，低下头开始解开绕在头上的纱布。
伴随着他的动作，殿中不由得又发出了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将遮掩的纱布丢到一旁，大皇子抬起头，将自己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暴露了出来。
他脸上烧焦的皮肉已经凝固，焦皮扒在脸上摇摇欲坠，那只被傅修捅穿的眼睛也是血迹斑斑，看起来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
“王叔，你自己看看吧。”
拆除纱布的过程不免要碰到伤口，大皇子疼得眉头紧皱，却并未再流露更多，弯下腰，将这张厉鬼一样的脸凑到了寿亲王面前。
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寿亲王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躲开，肩膀却又被大皇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王叔，看仔细点，看清楚点，”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狞笑，“本王这是在抓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