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遥遥,登途迢迢。
绸花红绡在着红衣的一双璧人之间忽松忽紧,晃晃悠悠。
石阶虽然看着不甚陡峭,但凝着一层水雾,走起来要颇为小心才行。
祝筝只想着赶快上去,一个冲势太猛险些栽了跟头。
万幸手被扯住,才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一个就坡下驴滚下山去。
“抱着走。”容衍握住她的手臂,沉着声冒出一句。
“万万不可!”祝筝被他惊世骇俗的提议震惊了。
她的众位同门都在山下看着,有人引路是要“同登”,被抱着上去成何体统。
“我好手好脚,咱们就体体面面地走上去。”
祝筝很有志气地说完,准备撒开手继续登阶,容衍却站在原地没动。
祝筝回头,“大人?”
容衍:“牵着,我放心些。”
祝筝:“这不太……”
容衍:“不然抱着走。”
“就牵着吧,牵着好。”祝筝妥协了,“我牵着大人。”
祝筝将自己手脱出来,松松握在他的手腕上,又拿绸花红绡盖在两人手上,这样一来,一则她不用时时提防着摔滚下去,二则万一山下有哪个眼力好的看到,应当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真乃妙计也。
祝筝高高兴兴地继续往前走,湿润的风扑在脸上沁凉一片,这条拜师之路真的有点过于长了。
累还是小事,主要是这个路途中有些乏味,正这样想着,手里被塞进一个瓷瓶。
她低头去看,瞧见是容衍常备着的糖球瓶子。
他怎么今天还带着这个,祝筝攥在手中不知作何反应。
容衍看她不动,“不爱吃了?”
“不是,大人,现在怎么吃这个?”祝筝无奈道,“我们干正事呢。”
容衍神色自若地安慰她,“入门仪式只是个过场,师叔无论如何也会收下你的,不要紧张,也不必拘着性子。”
祝筝:“可是大人不是也很紧张吗?”
水声略显喧哗,容衍没听清,“什么?”
祝筝指尖贴近他的手腕,捏着他的脉门往下按了按。
“大人的脉象跳的很乱,是很紧张吧?”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紧张。
祝筝想起从前在盛京远远见到太傅大人的印象,在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争吵不休的人群中,永远一副疏淡沉静的样子,间或只是说上几句话,便能像镇山石一样让人群安静下来。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这个人这么近,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站在这个离盛京万里之遥的地方,感受着他深藏于风骨下的涌动。
倒是多出几分生机来。
有时她觉得容衍实在是沾了长相的光,清冷孤绝的轮廓配上他那双平如静水的眼睛,即便他紧张成这样了,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不起波澜。
着实是令人艳羡。
容衍被祝筝捏着,沉吟了会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因为这几日没睡好。”
祝筝凝眉:“为什么?大人有心事吗?”
容衍眼睫微动,目光仍落在她脸上,“嗯。”
“什么心事啊?”
他忽然停住了步子,答了一个字。
“你。”
“我?”祝筝先是愣了愣,接着便试图悟一悟容衍这个简洁的答案,悟了许久终于悟出点愧疚之情来。
因为她没睡好,定然是在操劳她的拜师仪式吧,毕竟方才山下看到那些,桩桩件件都要置办,岂是一个费心费力可概括的。
裕天观弟子们真是好福气,有一个这么负责的好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