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滴在盆子里砸起来能崩到脸上。
“没妈管的孩子就是可怜,浑身上下就一套衣服,一年四季就一双写,船到磨脚,磨得底都通了。”
“前些日子雨水多,那雨水顺着鞋子底部的洞泡着脚,我就想着好歹帮帮忙,平日里给缝个衣服做双鞋子。”
说起来牛翠兰还挺高兴。
最开始那学生就跟行尸走肉一样,眼神呆呆的,也学不进去,更别提跟同学玩了。
她这都关心小半个月了,上那孩子家收拾家里,给人做做饭,缝个衣服鞋子啥的。
牛翠兰翻开课本上的干花,“哥,那孩子还送我花了。”
人一提起学生叨叨个没完,这会才想起来大晚上的,亲哥跑一趟就是说侄子的事。
牛进棚笑着说不能够。
牛翠兰对学生都如此关怀了,听儿子的近况那都想落泪。
她都想好了,这回要是考不上就回来吧,真真是儿子想得心肝脾肺肾都拧巴在一块了!
兄妹两商量着,最迟再过一个星期肯定有消息。
三天后倒是京都的信来了。
寄出时间是一个星期前。
可见牛桂枝在于磊考完试的当天立马就朝家寄了信。
要是没有牛进棚那一通电话,信今儿也该到了。
邮递员来送信的时候还堵在生产队里好好几分钟。
没法子,就去了一趟羊城磨了两天嘴皮子,各种订货的批条就跟雪花一样哗啦啦的来了。
队干部接待得都蒙了,双眼无光的叫邮递员把批条拿过来,这一个月满了,至少得下个月才能拿货。
还是人家邮递员自己瞧见了徐春娇,给了两封信。
信挺长,除了精细的写怎么带于磊参加了少年班的考试,问着姚家旺的近况,还写了不少牛桂枝的近况。
信里可说了,现在公家正大派特派人员去国外进行经济考察,所以外语人才特别缺,她们这一届都得提前毕业。
九月份后她跟同学们都会被分配成随行人员,要跟着各个部门的领导一起到国外考察去,直到明年正式毕业,都不一定在国内呢。
有京都本地的同学说,等明年毕业了以后,她们这一批学生可能要外派到驻外使馆去。
虽然可能只是国外的小国家,而且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干事,但多叫人兴奋啊。
她…牛桂枝的人生就要彻底的不一样了!
这会已是下午放学。
孩子们呼啦啦的朝家跑,其中就有大妞和二妞。
另一封信就是羊城市医院来的,收件人是大妞。
两老人家贴心啊,碰到难懂的字还给标拼音。
大妞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老太太身边。
“奶奶,你知道吗,正常人的心跳是咚~哒~哒”
“奶奶,如果是窦性心动过速就是咚哒,咚哒” 咚哒”
“奶奶,你说有没有人的心跳是咚哒哒哒哒哒的?”
“奶奶,李爷爷给我寄了个听诊器,让我听心音,就当是玩儿”
“奶奶,回头我第一个给你听,嗷!”
“奶奶奶奶奶奶奶奶奶。”
老少平日里就这相处风格,倒也没什么不一样。
倒是今儿牛进棚回来得很晚,十点才到家,姐妹两都睡两回笼觉了。
牛进棚兴冲冲的到荒屋,“妈,今儿我给领导写通知晚了。”
人告诉亲妈,过几天下发的一个关于国企改革试点的通知,可就是他提笔写的原稿。
饶是牛进棚并没有透露镇子上被选中成为试点的企业是哪几家,但人也知道这不是该往外说的事,也就是心里头激动憋不住。
徐春娇目露赞赏,“明天吃鸡庆祝。”
人随手把牛桂枝的信让二儿子也看看。
牛进棚看得身体发颤。
真的,他活到那么大,此时此刻才头一回听说了‘出国’这两个字。
能到国外去,搁广大泥腿子眼里那都跟上天了没有什么区别,亲妹以后是不是就跟外国人打交道了?别是以后在国外生活了吧,那是不是兄弟姐妹之间也见不着面了?
徐春娇叫拿着信纸抖啊抖的儿子消停点,别回头给自己扇感冒了,又叫人去拿信纸来,顺道就把信给回了,也叫她看看人的字练得咋样,别到外头去丢人。
牛进棚如今随身带着钢笔呢,坐端正了问亲妈写啥。
“你看着写吧”徐春娇顿了顿,“顺便告诉桂枝,就说我让她毕业后回来。”
“!!!”
牛进棚猛地收住了笔,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