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水生和徐家栋父子两明显就是睡下了又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蓬着。
柳月梅跟着呢,嗔怪说:
“船前天就回来了,这父子两跟李知青今儿白天才回来,要不是知道你们也今儿回来,保不齐都要在羊城做盲流了。”
“这一回来都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儿,说了我也听不懂,一会说外贸,一会说菜市场。”
徐家栋插话说:“那叫自由市场!”
搁外头吃风也不是个事,进屋说着呗。
大妞和二妞揉着眼睛也想听,叫牛进棚给哄着走了。
听见汽车声的老姚头也奔过来找孙子,咋的都拉不走。
徐春娇问大孙子,“是自己回去睡还是打哭了回去睡啊?”
天大地大外婆最大,姚家旺赶紧拉着老姚头的手回去了。
“姑,你知道啥叫自由市场吗?”
徐水生屁股都没坐热就张了嘴,
“我们去的海鲜河鲜服务部旁边街道多出来两排摊子,人家说那就是自由市场,全是老百姓自发在那做买卖,里头的价格都是议价。”
徐水生也不白呆,这会也有五六分的明白才敢张嘴说。
在自由市场摆摊的有几种人。
一个是那些返程的知青,听说是顶替父母安置了一批,公家安排了一批,实在是安排不下了就鼓励自己找发饭碗。
“我们还打听着,摆摊卖东西手续也不麻烦,开个证明就能干,也就是说往后肯定越来越多人干这行,入行门槛太低”
还有就是小工厂上班的社会青年,估摸街道小工厂工资和福利待遇都很低,人家下班就来上街摆摊子。
然后是当地的农民,卖的都是自留地上的或者自家的鸡蛋,稍微有几个摊子卖粮食,黄豆和绿豆等等杂粮。
鱼虾和肉的摊子有一摊。
徐水生说:“姑,就我们打听到的,摆摊的收入比当干部还高,东西压根就不愁卖。”
徐春娇喝住心猿意马的大侄子,她让人去羊城可不是干这个的啊。
徐水生嘿嘿嘿笑着说懂懂懂。
这次海钓石斑鱼钱已经进了口袋,货也送到目的地了,有来有往算是成功完了事。
他们之前就想着几个外地人只要费点劲都能搞到批条,可见这方面的管制没有想象中的严格。
按着徐水生的话来说,这一次整个河鲜海鲜服务部,乃至那条自由市场,就没有不知道海岛先锋生产队渔业捕捞公司的。
还说着话呢,狗子忽的狂吠,引起周边几户人家的狗也跟着吠叫。
自己地盘是不怕的,一大帮子人就开了院门看看是谁。
外边风尘仆仆站着个年轻小伙子。
人家同样松了口气,只问这是不是先锋生产队,这里有没有鱼货卖,什么海鲜都要。
姑侄两对看了一眼,对下一个金主绽放起了灿烂的笑容。
还睡什么觉,徐水生当即就带人去找李知青。
徐春娇欲言又止。
人家夫妻两摊上这个生产队也真事老遭罪了,到现在还没时间生孩子。
可看着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迈开大步伐,完全听不进去的大侄子,终也是闭上了嘴巴。
牛进棚看了眼天色,这会也就九点多吧。
大妞二妞已经先去睡了,他打算去一趟公社初中找妹妹。
回来之前人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往京都挂了一通长途电话。
市里头邮政局也不咋的,一排六个电话间靠南墙东西挨着,接听电话时关上门,空间小的转不开身的狭小,只能站着。
也就是电话数量比镇子上多了三台,余下都差不多。
排队半个小时,等接通等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接通了,结果信号弱得不像话,通话质量也差,声音小不说,通话中还会断断续续的。
统共也就说了两分钟,只知道于磊顺利考完试了,正等分数呢,兄妹两还没来得及接着往下说,线路就断了。
可光是这消息就足够叫牛翠兰开心的。
老牛家如今对自家人重视得深,有让家人舒坦的好事都不愿意过夜。
牛进棚跑了一趟公社初中。
牛翠兰确实没睡呢,就着灯缝小孩衣服。
当哥的瞅着也不是外甥的衣服啊,再一问才知道是个低年级一学生缝的。
牛翠兰先问了句侄子比赛咋样了,听说得了个第三名就喜滋滋的,直叨叨要是她培养的学生都这么有出息也就好了。
人扑棱着怀里的衣服,那学生命苦,妈走得早,爸是麻风病,给送到麻风村去了。
生产队送来学校主要是想让那孩子有个去处。
牛翠兰说得直叹气,直叨叨那孩子天天吃盐巴炒菜,一滴油都没有,家里头也穷到瞧不见一粒米。
她到学生家里头看过,外面下大雨,屋里头下下雨,睡觉床上放的都是小盆子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