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鹤九抬颌示意她看,桑桐一低头,看到腰间和衣领袖角喷溅的血迹,鲜血如脂,艳红夺目,的确扎眼。
她苦笑了声。
再不推辞。
玉夫人后半夜过来守着,等候吩咐,见两人说定,转身去安排,直到走出他们的视线,脚步停滞,方才微微出了口气。
恍然不觉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主上说琴卓的伤势只有桑姑娘能救时她是不信的,那样的伤,若非大还丹吊着,人早就咽气了,放着稷妄山医师不用,舍近求远,在她看来,情乱失智,大不可取。
但就桑姑娘密室救人时露的这一手。
她想来仍旧毛骨悚然。
刀划破皮肉,血水飞溅,在昏暗的烛光下,那只手稳稳当当的拿着刀,一下又一下的划拉,像是在摆弄一块猪肉。
她玉琳琅鲜少佩服谁,光凭这份胆识,她服这小姑娘。
此刻琴鹤九观摩一夜,亦是深有感叹。
“五年前你为我取箭时我昏睡着,不知竟是如此场景。”
桑桐借着桌上准备的铜盆净手,闻言笑道:“这算一尝当年的遗憾?”
“现在……确不遗憾了。”
琴鹤九轻咳两声,看那双手纤细修长,在水中轻拂,带起一连串的水珠,珠子晶莹剔透,又从她微微泛红的指尖滑落,溅起一阵涟漪,此情此景当是赏心悦目。
但他生不出任何欣赏的念头。
她拿着一把刀,轻而易举的主宰着一个人的生死,他只要一想到他和琴卓一样,曾经都是她刀下躺着的一块肉,他就瘆得慌。
“此人伤势和毒已全部处理妥当,最迟六个时辰后能醒来。”
桑桐擦干手,疑惑问道:“既然留他有用,抓捕时怎么会下如此重手,而且用毒……这可不是渊奴的手段。”
“有人想杀他灭口。”
琴鹤九对她毫不隐瞒。
桑桐道:“查到是谁了吗?”
“此人蒙面而行,没留下任何痕迹。”
稷妄山的暗人抓到活口后,在押回月满楼的途中遇袭,为替琴卓保命,错失了追捕凶手的最好时机。
琴鹤九叹道:“他在暗器淬毒,没有射中要害的情况下一击就逃,可见对毒很有信心,再加上抓捕时琴卓受的伤,大还丹和你但凡缺一个,琴卓必死。”
人是死不足惜。
稷妄山的东西,他必须拿回来。
“看来他身上还有其他秘密。”
桑桐对这些不感兴趣,人她救活了,剩下的就是稷妄山的事,“先出去吧,一身血腥气熏得我头疼。”
“好。”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出了密室,假山石门重新合上,桑桐被婢女引着去洗澡换了身衣裳,她来时作男子装扮,玉夫人给她准备的便也是男袍。
她一夜未睡,头脑昏沉。
去向琴鹤九告辞,准备回客栈补觉,然而琴鹤九一句话却令她改变了主意。
“五年前稷妄山内乱时,琴卓已统管西北三道情报网近十年,阿桐,你不想问他一些事吗?”
桑桐对上琴鹤九温润平和的眸子,他们相交五年,书信不断,算得上彼此的朋友,他开放稷妄山情报网给她,报她救命之恩。
从不过问她做些什么。
他也从来不试图探究她是谁,桑桐又是谁。
好像与她相交,他只在意她这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点破。
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