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娘眉似新柳,蹙成一副愁容,历经长久的沉默后,轻叹口气。
“那香味……很独特,我自认对市面上流通的脂粉香膏熟悉无比,但至今……我辨识不出它究竟是什么……”
“他与我解释香气的确沾染自一位姑娘。”
“他意外救了她,知道了一些事,无法坐视不理,更多的,他不愿说,只告诉我那女子叫辛夷,本为良家,被拐为娼,他答应送她归家,与父母团聚。”
“你信了?”
桑桐挑眉问道。
洛秋娘看懂她眼中的怀疑,轻扯了下唇角,“旁人说这些我定是不信,他说的,我信。”
“为什么?”
桑桐眼神古怪,“因为你爱他?”
洛秋娘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与人说起这些儿女心事是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这已然很别扭,听她问的这么直白,错愕之余还有些好笑。
“姑娘有心仪之人吗?”
话题转的太快,令桑桐猝不及防,她坦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说来惭愧,两世为人,皆为孤家寡人。
“那就对了。”
洛秋娘释然一笑,见桑桐不明白她的意思,缓缓解释道:“爱的确令人盲目,容易迷失自我,但爱更多的会滋生占有,嫉妒,怀疑,偏狭,会迫使人面对内心最阴暗,最不愿承认的自己。”
“那你为什么信他?”
桑桐不懂。
洛秋娘道:“我喜欢的况蛰,是个顶天立地,行侠仗义的豪客,我会怀疑男人瞬息万变的真心,唯独不怀疑他这点。”
她初见况蛰时。
况蛰为了替一个婆婆抢回卖饼的钱,被街头七八个混混敲闷棍,堵在巷子里打的鼻青脸肿,最后钱没要回来,为了不让老人家失望,他把自己的钱偷偷丢在了卖饼的篮子里。
拖着伤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们相熟后她问过他,为什么那么做,他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还年轻,饿两顿没事儿,那婆婆年纪大了,经不住饿。
他还说那日受了伤,不然肯定能把那些混混打的落荒而逃。
他在镖局做事,日子永远过得紧巴巴的,每日不是馒头咸菜就是麦饼,问他的钱都花到哪儿去了,他就笑笑不回答。
后来她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除了攒钱寄给家里外,省下来的全部捐赠给了学堂。
“我这辈子没机会读书,只能卖命讨生活,希望他们不要和我一样。”
洛秋娘永远记得他说这话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羡慕的眼神。
她当时心中大为触动,鬼使神差的说:“我教你读书吧。”
从《三字经》到《千字文》,他趴在长案前,抓着笔时表情严肃的像是攥着刀,一笔一划写的满头大汗,她陪他练字,为他研墨,寒来暑往,不知何时,这份怜惜就变成了满腔爱意。
容香说他接近她居心叵测,别有所图。
所图者,非财即色。
可他从不肯收她的东西,钱也好,物也好,与她独处时规矩守礼,目不斜视,她酩酊大醉倒在他怀中,他手足无措,夺门而逃。
尴尬得好几天没敢露面。
他就是这样,执拗呆板,在别人面前舌灿莲花,对着她,红着脸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
唯一一句,说他回来娶她。
还食言了。
骗子。
桑桐看洛秋娘眼神迷离,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诚然她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对此知之甚少,无话可说。
想了会,她决定换个话题。
“竹音馆的那场大火真的是意外吗?”
洛秋娘回过神,烛火照耀下,那半张脸疤痕狰狞,映着她漆黑幽暗的眸子,寒意渐生,“那晚……”
竹音馆琴音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