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叙微微一笑,“与江南那边大抵不会差太多,不过今年中秋可能会隆重些,圣人已经下旨,中秋那日迎接拨汗那国使节,晚间会在宫中举行夜宴。”
桑榆惊喜道:“那可真的要热闹了,我可得好好准备妥当。”
这些日子以来,长安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就连丹娘也跟着凑起了热闹,旁的不说,单是祭祀用的贡品就要提前备妥。
这个时候的中秋节以祈福、赏玩为主,民间和皇室各有祭祀活动,小娘子们争相装扮,小郎君们比文博艺,搏一搏那好彩头,文人墨客偶尔诗性大发,写下无数流传千古的佳作。
此乃,乃盛事也。
看着桑榆兴奋的样子,崔叙也跟着欢喜起来,又忽地垂下了脑袋,落寞地道:“中秋那日宫中有宴,我怕是不能陪你了。”
他作为升平长公主之子,崔家的一份子,也是需要出席的。
桑榆摇摇头,“无碍的,我还有蓁娘和丹娘陪着。”
崔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想和桑榆一同度过,可是他也知道不能随性而为,那么多人看着,实在不宜给桑榆带来困扰。
本来他为了桑榆调动金吾卫已经够惹眼了,现在确实不能再生事端了。
不过那日宵禁会推迟,等他从宫中回来,还是可以见一见桑榆的,想到这里,崔叙突然心神一动,“阿榆,我一直没问你,你来长安寻亲,寻到了吗?”
桑榆猛地抬头,崔叙是发现了什么吗?为何要突然问这件事?可对上崔叙真诚的眼睛,她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桑榆并不打算长久瞒着崔叙,可是桑蓁耶娘一事并不是小事,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再者她也不想将崔叙牵扯进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借助崔叙的力量,崔叙若是知道,以他的性情定不会袖手旁观,若是有他相助,桑榆一定会轻松很多。
可是桑榆并不想这么做,崔叙的包容不是她利用的资本,这件事是她揽上身的,没必要将他拖下水。
桑榆深知此事并不简单,可能会牵扯到长安的某些大人物,她做好了倾尽一生的准备,可是崔叙……
桑榆用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
崔叙叹息一声,忽然就抱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阿榆,我想告诉你,我崔叙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我认定了现在的你,也会一同接受过去的你,无论你是谁,带着什么秘密而来,我都不会放手。”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耳边传来温柔的话语,鼻尖是清纯的檀香,靠在崔叙的肩膀,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松开了抱着崔叙的手,张了张嘴,“我…… ”
崔叙突然抬手,竖起一只手指贴在她的唇上,“不想说,就不说。”
桑榆轻笑了起来,一把拉下崔叙的手,哭笑不得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当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刚刚只是魔障了,陷在了崔叙的美人计里,现在想想只怕崔叙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来试探自己的。
她并不介意他的试探,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从崔叙的眼神里,桑榆猜想眼前的这个男子只怕脑补了一出大可说的大戏!
她故作凶悍道:“谁在意身份什么了?”
桑榆真的没有在意,在她来长安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对上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她都已经做好失败跑路的准备了,现在自己搞定了崔叙这么一个嵌着金边的宝贝,还不得牢牢把握住?
崔叙一愣,乍然失去桑榆的怀抱还维持着抱人的姿势,他无奈放下胳膊,“那你说说看?”
桑榆白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说的,我来长安寻人是真的,我和桑蓁的耶娘死于凶杀,我们姐妹逃过一劫,依着线索从江南来到长安报仇的。”
寻人也没错,不过寻的是仇人罢了。
崔叙再次愣住,万万没想到桑榆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困难艰辛,心酸仇恨一概不提,只说是要报仇。
为耶娘报仇谈何容易,她只是一个小娘子,做的还是世人不屑的活儿,在茫茫人海中如何能找到凶手?
可若桑榆说的是真的,那么宋芙当年之死就不是意外了?
宋芙意外走失已经让宋家人耿耿于怀多年,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到老师的耳朵里,只怕宋家能掀翻整个长安,“那你有线索了吗?”
桑榆想了很久,闷声回答:“没有。”
她当年也不过是躲在假山洞里,听得了几个模糊字样,哪里有什么线索可寻,来到长安也不过是想查一下关于当年那件事的记载。
可是长安的纪律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谨,大理寺与刑部互为对头,她想去查都去不了。
想到这里,桑榆突然眉头一振,眼前可不就是一个机会吗?怎么说她都救了窦玉成一命,到时候找窦尚书走个后门,兴许就能有所发现呢?
说起来也是桑榆运气不好,当年桑蓁的耶娘救了她之后,他们夫妻忙着生意,常年四处奔走,那时候桑榆并不想出风头,只想在深宅大院里当一条咸鱼,所以对他们夫妻的生意和人际了解不多,连带着有什么仇人对家都不知道。
后来出了那事,她基本上是无迹可寻。
而桑蓁年纪小,加上大病一场,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桑榆为了躲避追杀,这些年连他们夫妻死去的宅子都不曾去过,更别说查到什么线索了。
桑榆原本打算先到长安找出当年他们夫妻的那桩案子的档案,然后顺藤摸瓜查找线索,想着总有一天她能找到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都来长安大半年了,还是一无所获,而且还离刑部越来越远。
桑榆郁闷的不行。
崔叙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可曾想过,你耶娘还有亲人在世?”
桑榆头也不抬地摆手道:“不会,阿耶是个独子,他耶娘在阿耶成家后不久相继去世,至于阿娘,听说是发大水的时候捡来的……”
说到这里,桑榆猛地抬起头,“你是说?”
崔叙对上桑榆震惊的双眼,缓缓点头,“我想,我知道你阿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