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对桑榆的了解,崔叙可以肯定,如果宋家突然出现在桑榆的面前,可能会将她们姐妹吓到,甚至连夜逃走。
在没有完全取得桑榆的信任之下,直接认亲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崔叙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宋砚和宋溪亭都沉默了,他们并不知道桑榆身上还有旁的事。
崔叙耐心劝道:“儿听如英提过,桑蓁小的时候大病一场,是桑榆带着她四处求医,才救回来的,儿虽然不知道当年芙娘子到底为何而死,但是仅从桑榆姐妹谨小慎微地过活就可以看出,她们两个并不会轻信他人。”
不然以桑榆的本事,她也不会隐居在一个小小的村庄,在时隔多年后,不远千里来长安“寻亲”。
长安一定有她们想要的东西或者相见的人,相对的,她来到长安之后并不着急寻人,崔叙几乎可以肯定,桑榆来长安一定是为了某些不可不做之事。
宋砚又是一声叹息,“那该如何是好?”
他已经失去了芙娘,若是不能亲自照料芙娘的两个遗孤,那么百年之后,他要如何面见九泉之下的老妻?
宋溪亭扭头看向崔叙,问道:“既然你已经有了猜测,那么应该也有了应对之法?”
他虽然是在提问,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崔叙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宋砚对崔叙的教导还没有他多,对这个既是好友也是弟子的少年人,宋溪亭可谓了解颇深。
崔叙嘴角勾起,微微点头,“不错!学生以为此事不能急躁,宜缓缓图之。”
宋砚有些恼火,“前段时日你就说过莫要着急,叫我千万等着,如今亭舟已经回来了,怎么还要等?”
宋砚知道桑榆姐妹的当日就想去寻她们,奈何崔叙回来的急,生生地将他劝住了,好说歹说要等到宋溪亭回来,如今宋溪亭是回来了,竟然还要等?
这叫盼了半辈子的老人家如何接受。
他十分坚持道:“此事莫要再劝,不管她们姐妹来长安所谓何事,以我宋家的本事,我相信都能替她们解决!”
宋砚是见过桑榆姐妹的,虽然对桑蓁只是缈缈一眼,但是对桑榆却很欣赏,这些日子宋家管事也多方打听,回来同他说了不少桑榆的事迹,他知道这个孩子聪慧过人,以一己之力在大理寺闯出名堂。
宋砚不是古板刻薄之人,女子有才华也是好事,只要有真本事,女仵作也使得!
宋溪亭也是这个意思,他回来不仅仅是想见见桑榆姐妹,更重要的是他还想了解一下宋芙之事,最好是能知道到当年宋芙究竟流落何处,为何多年不回来寻找他们?
若宋芙真的死去,那么总要知道她葬在了何处?入的是哪家的坟地?
崔叙沉思了片刻,断然道:“既然老师和师叔心意已经,学生也不好再做阻拦,只是我还是想请老师和师叔稍等两日,待我寻到机会同桑小娘子先透个底再说。”
更何况他和桑榆如今公事缠身,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这样的要求,宋溪亭答应了,崔叙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乍然出现几个多年不见的亲人,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缓解的,若是能先探个底,那是最好不过的。
左右这么些年已经等了,也不计较几日功夫,他回来的匆忙,连精神都萎顿了些,还不如先休息几日,既然要见,那就以最好的状态去见。
宋砚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同意了,只是对崔叙下了通牒,叫他尽快探个口风回来,他最多愿意再等三日,三日之后,他一定会去找她们。
崔叙含笑点头,心里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将自己同桑榆的事一并说了?
以他对老师和师兄的了解,这件事怕是不好说出口啊。
几人商定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午时,崔叙谢绝了宋砚的挽留,匆匆去了安乐坊。
到了东隅居才知道桑榆已经离开了,崔叙想了想,策马去了大理寺。
所以薛如英一出大理寺的大门,就看见路崖站在青布马车旁,冲她们这边直招手。
崔叙已经知晓了凶手自首一事,他并没有进去参合,而是在大理寺外等着桑榆解决完。
彼时窦家管事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桑榆和薛如英,周良才两人一道出来,薛如英眼尖地看见了崔叙的马车,用肩膀碰了碰了碰桑榆的,然后冲她努努嘴。
桑榆在薛如英的提示下发现了马车旁冲她傻笑的路崖,她嘿嘿一笑,果断地抛弃了两个小伙伴,朝马车跑去了。
薛如英和周良才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走远,齐齐竖起中指,发出鄙夷的声音,“咦~”
桑榆才不管这些,她同路崖打了个招呼,然后欢快地钻进马车,对上了崔叙含笑的双眼。
她小脸微热,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刚刚的样子太急切了,早知道就该矜持些,莫要将崔叙吓跑了。
崔叙仿佛没看见桑榆的尴尬,而是问起了曹伯胜的案子。
桑榆正襟危坐,将寺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崔叙听的认真,最后感慨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曹伯胜也是自作自受。”
桑榆点点头,曹伯胜死有余辜,可是那老丈和另一个凶手却是被逼迫成这样的,桑榆突然想到,那时候他们为何不去报官呢?以她对张明府和卢明府的了解,也不像是那种会置之不理的人。
崔叙听罢,耐心解释,“应该是迫于曹伯胜的权势,长安虽然治理严苛,但是暗地里总还会有些不法之徒狐假虎威,为虎作伥,这些事是断不绝的。”
桑榆叹息一声,知道崔叙说的是实话,无论在何处何时,总有些律法顾及不到的地方,那里有恶意在滋生,善良在消散。
崔叙看出桑榆心里有些不好受,他思索一下,转移了话题,“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你可做了准备?”
桑榆闻言,想到中秋节就要来了,心里变得松快起来,节日总是让人快乐的,“我是第一次在长安过中秋,还不晓得这里有何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