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硬着头皮道:“那个,目前来说,若想第三名死者和高使臣死亡方式不一样,那么咱们就得从前两个死者入手,若只要前三个死者和高使臣的死不一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百里谦冷声道:“如何证明?”
“这个,有一种方法可以将死者的骨头上的痕迹提取出来,如果前两个死者身上的骨头上也有刀痕,不就能证明他们的死亡的方式和高使臣不一样了吗?”桑榆越说越小声,在百里谦看毒妇一样的眼神下强调,“这个,真真可行!”
人死后尸体会先腐烂,这个时候伤口是能看出端倪的,身前伤,身后伤都会通过死者的皮肤和肌肉体现出现,等到尸体腐烂的久了,上面的腐肉会粘黏在骨头上,将骨头上的痕迹掩盖,加上脱水之后,骨头上就会包裹上一层蜡一样的东西。
停尸房阴暗潮湿的环境也只能将尸体干化的程度减慢,但是在第一二名死者身上已经有了这个迹象,所以桑榆才说看不出什么东西。
反而是第三名死者和高淮远,因为死去的时间相对较短,保存较好,才能在骨头上找到些痕迹。
崔叙道:“什么方法?”
桑榆大着胆子道:“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尸体放到锅里煮一煮,等到将骨头上的肉煮到脱离就可以了,这个道理就跟煮豚肉和羊肉差不多!”
“呕……”
“咳咳!”
桑榆刚刚说完,接二连三的干呕声在差役之间响起,不少差役脸上发白,拼命捂着嘴,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
桑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是说大理寺都是精兵强将吗?怎么都这般胆小。
周良才若是知道一定会大呼出声,“这与胆子大小有何干系,这就是纯粹的恶心呐!”
崔叙心里也有些反胃,他强撑着问:“桑仵作此言当真?这不是小事。”
上一次剖尸已经够吓人了,怎么这次还要煮尸体,桑仵作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底线。
桑榆也有些不好意思,“当然了,其实这种方法很常见的,还有一种虫子专门吃腐肉,只要将这种虫子放到尸体上,一个晚上的时间,尸体就会只剩下白骨了,像这次的死者死的有些久了,还是用煮的比较好。”
崔叙问道:“剖验不行吗?”
桑榆道:“剖验主要是看内脏情况。”
死者都死那么久了,内脏早就烂完了。
百里谦惨白着脸,“要……这个身体都要煮一边吗?脑袋……也要?”
桑榆沉默了一下,“你们要是觉得可以,把胳膊或者腿卸下来煮煮也行。”
“呕……”有差役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跑了出去。
崔叙沉默了良久,才对着百里谦道:“百里寺直,辛苦你和桑仵作去验明一下,就,验胳膊好了。”
少一双胳膊总比整个人都煮没了好,为了查明真相,崔叙也顾不了许多了。
百里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很想掰开桑榆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实际上这般胆大妄为。
桑榆可没想到这些,她高兴坏了,对着崔叙拱手道:“崔寺正放心,我一定好好煮,等煮完了之后我会将胳膊放回去摆好的,让他们下辈子投胎做个完完整整的人。”
无神论者桑榆决定先求个神拜个佛,祈祷佛祖原谅她几日。
崔叙心力交瘁地挥挥手,示意桑榆先下去,他要好好静一静。
桑榆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准备去找牛仵作商量商量,牛仵作一定会喜欢这种验尸方式的。
桑榆一离开,百里谦就忍不住对崔叙道:“你冲动了。”
剖验一事并非没有先例,所以上一次桑榆说剖验,百里谦并没有表示反对,甚至还帮她说了几句好话,但是这次煮尸体不一样,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虽说是为了找出真凶,可是这未免也太过了,桑榆一向异想天开也就罢了,怎么崔叙也由着她胡闹,若是让御史台的人知道此事,只怕崔叙这个大理寺寺正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并非冲动,只有尽快查出真相,我们才能集中精力调查高使臣之死。”崔叙压低声音道:“安和公主此行目的不纯,我们只有在这件事上占据上风,才能压制住她。”
百里谦神色陡然变的严肃起来,“圣人?”
崔叙道:“若是公主只是想回长安看看,圣人自然欢迎,可是若带有其他目的则另当别论。”
圣人并非不想召见拨汗那国的使臣,只是中间有一个安和公主目的不明,她在这里停留的越久,变故就会越大。
拨汗那国前有大君主对实权虎视眈眈,后有达摩尼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安和公主这个中间人代表的是哪一方实在不好说。
如果高使臣是死在这其中一方的人手里,那么大兴对他们的态度也就十分重要了。
崔叙刚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开始琢磨起来,高使臣之死看似无辜,实则牵扯到两国之间的博弈,崔叙能做的就是尽快查明真相,无论凶手是谁,只有找出真凶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第二日。
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在驿站吃过早食之后,百里谦就带着桑榆、牛仵作和一干差役去了停尸房,为了以防万一,百里谦还叫来了王县尉同他们一道,原本还想把方录事也带上的,可惜他一听说要去煮尸体,早食都不吃了,抱着柱子死活不撒手,大有“你们让我去,我就死给你们看”的架势。
无奈之下,桑榆等人只能放弃。
等到了停尸房之后,桑榆还没说话,就见牛仵作热情满满地张罗起来。
看守的老者见他们又来了,忙上前跪拜,“不知郎君们还有何吩咐?”
王县尉已经听说了桑榆他们胆大包天的想法,听到老者的问话,不耐烦道:“问这么多作甚?”
老者连忙磕头道歉,“小人知错,小人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