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谦连忙低头,口称不敢。
宋砚这才恢复了好脸色,他向来不喜欢百里谦这般“胆小怕事”的样子,“旁的我就不说了,只有一条,你日后若敢欺负锦书,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百里谦不语,他何尝不知道宋砚是为了他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宋砚不再理他,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桑榆身上,“这位就是叙之赞赏有加的桑仵作吧?你身后的小娘子是你的妹妹?”
桑榆连忙带着桑蓁上前又行了一礼,恭敬道:“儿见过宋先生,这是我妹妹,蓁娘。”
宋砚眼睛微眯,右手抚上了自己的胡子,上上下下将桑榆打量一会儿,关于这个桑仵作,他在这几日听到了不少传言,许多侍卫婢女都对她议论纷纷。
说是大理寺有个女仵作,不但聪明机智,还会破案验尸,那胆子尤其的大,专门做些挖人心肺的事儿,寻常恶人近不得她的身,见了都要避让三分。
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落落大方的,见到自己之后,虽然脸上激动之色,但也规规矩矩的,不见丝毫谄媚。
她不但以女子之身入了大理寺,还做的是世人不齿的仵作行当,这等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其实,早前他就已经听崔叙提起过桑榆,崔叙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来这里探望他,说一些大理寺的事宜,每次提起桑榆,他都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之意。
宋砚对自己的学生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表面看起来温和如玉,是个与人为善的好性子,实际上为人高傲自负,长安城里大部分学子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云烟罢了,能叫他放在眼里的,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想到这里,宋砚和蔼一笑,“莫要客气,是老朽唐突了桑小娘子才是。”
桑榆口称不敢。
崔叙道:“老师,还是坐下说话吧。”
宋砚笑道:“不错,既然是来吃饭的,就不用拘谨。”说罢招呼管家一声,“上菜吧,今日可要上些好酒才是,难得你们几个都在,且陪我这个老头子好好喝几杯!”
管家立刻拍拍手,几个婢女鱼贯而入,捧着酒菜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子上,这个时候还是分餐制,所有人都是一人一桌,所谓的一起吃饭也只是在同一个饭厅吃罢了。
当然寻常人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毕竟一家可能也就一张桌子而已。
大户人家不但讲究分餐,而且还会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宋砚面前,众人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扒饭吃菜,偶尔宋砚随口出个酒令同崔叙等人喝上几口,一时间饭厅里只剩下碗筷撞击的声音。
桑榆坐在下手,吃的有些不自在,她虽然很高兴和文学大家一起吃饭,可是这个吃饭的样子实在有些沉闷,而且跪坐的姿势也让她有些不习惯。
好在崔叙等人教养极好,举箸换盏之间都有着一股天生的贵气,桑榆一边扒饭一边悄悄地打量他们优雅的动作,总算抚慰了一下她脆弱的心灵。
吃完晚食之后,宋砚提出要和崔叙接着聊一会儿,桑榆连忙起身告辞,柳锦书一整个晚席都有些闷闷不乐,也想早点回去休息,薛如英担心她心情不好,也跟着走了。
宋砚便示意他们先离开,唯独将百里谦也留了下来,“今晚,你哪里也别去了,给我跟上来!”
百里谦见躲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跟上宋砚。
等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宋砚对着领路的管事道:“你别在这里候着了,下去吧!”
管事看向崔叙和百里谦,眼露请示之意,崔叙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宋砚见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还怕我吃了他们不成?”
管事陪笑道:“瞧您说的,小人不是担心您晚上又要熬夜吗?您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不能再熬坏了!”
宋砚满不在意,“就属你最爱操心,赶紧下去吧,上一壶好茶来。”
崔叙隐晦地对管事点点头,管事连忙应声离开了。
宋砚这才心情大好地将两人带进屋里。
这是一间占地极大的书房,进门的左手边就是一个茶榻,右手边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极为抢眼,宋砚一进书房,整个人的气势都显的温和了起来,身上散去了些许暴躁,多了几分儒雅。
三人刚刚落坐,管事已将茶水送了进来,崔叙从善如流地接过,开始煎茶。
夏日的夜里清凉舒爽,天空中繁星点点,从窗户看去一片岁月静好之景象。
可惜这么美好的景色,在宋砚看来却有些暗潮汹涌的感觉,他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怎么看待此事?”
崔叙给两人斟满茶水,“据张大山交代,他一直是和另一个人联系的,那个人先是让他制造意外,好叫贺咏有机会英雄救美,可是在他预备动手之前,那个人找上他,叫他将柳锦书直接杀害,张大山受制于人,只能从命!”
宋砚道:“借刀杀人,真是好手段,如此一来,就算查到最后,也是贺咏来做那替罪羊!”
百里谦沉声道:“我已派人去追踪传话之人了!”
崔叙摇摇头,“只怕难有收获。”
幕后之人设下此局,必然会考虑事情败露之后的情况,他不会让留下把柄的。
“不错,”宋砚也是这么认为,“那人只怕凶多吉少。”
百里谦有些不甘心道:“幕后之人处心积虑定下这等计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定要加害柳小娘子。”
“怎么?现在知道关心她了?”宋砚没好气道,之前那幅爱答不理,恨不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简直就是丢了他的脸,“还说什么婚约不作数,你是诚信气死我吗?你又如何能对得起你在九泉之下的耶娘!”
百里谦自知理亏,这段时间他实在难受的厉害,自从知道柳锦书回到长安,他日日夜夜无法安睡,想着若是见了面该如何面对她,好几次他在柳府的门口几度徘徊,最终都没有勇气进去,他垂眼道:“我是罪臣之后,不能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