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在古代是极热闹的节庆,每逢这日都城里的女子便会涂脂抹粉、祭祀双星,以乞求往后福祥。
若是尚未成亲的女子,这日也有同家人一起外出观赏灯会的,并默默在心间祈求来日上苍能赐给自己一桩美满的姻缘,而如卫迟和宁云蓁这样成了亲的,便只渴求这份姻缘能够不离不弃白头偕老就再好不过了。
往日里的都城就已足够热闹,今日这一条朱雀大街更可谓盛极。
车马盈市,罗绮满街,处处流光溢彩游人如织,正是一派祥和的太平景象。
卫迟和宁云蓁早就在靠近入口处的时候就弃了马车,改为步行。
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卫迟只得将她一只手牵得紧些,目光又时时盯着她的身影,饶是如此也架不住她一看到新奇的玩意就如一只欢快的雀儿一般没了身影。
卫迟唇边的笑颇有些无奈,却乐在其中。
“你看那个长得多像你。”
耳边听得她喜鹊似的声音,卫迟忙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
只见那处摊上摆着数个小泥偶,个个生得憨态可掬,身穿荷叶半臂衣裙,手持着一柄荷叶,只表情都有些不一样罢了,每一只都可爱得紧。
宁云蓁说的生得很像卫迟的那一个,此时微垂着眼敛神情有些不苟言笑,在一众嗔眉笑眼的泥偶中甚为突出。
也难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卫迟扬眉,低头看着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确定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副模样么?
宁云蓁才不管他心中所想,兀自笑得十分开心,而后做出一脸快活天真的模样仰起头对他道:“我买了送给你好不好?”
她没有提前给他备下礼物,因此看到什么都想买给他。
卫迟想了想,心中想起这磨喝乐的寓意,将要张口就见她已掏出银子结了账,遂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摊位的老板看着眼前玉做似的一对壁人,正觉赏心悦目,待收了银子更是喜笑颜开。
两人继续往前走,宁云蓁将那只酷似他的磨喝乐捧在手中把玩,一边言笑宴宴地和他说着话:“真的是越瞧越像你,等回去了就摆在屋中,这样你不在府中的时候我还能拿它睹物思人。”
卫迟低头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清咳了一声后道:“你瞧他手中拿着的荷叶,又是在七夕这样的日子,难道不知它是象征‘莲生贵子’的么?”
宁云蓁闻言怔忡,再低头看那只磨喝乐的时候只觉它变得十分烫手。
她脸上涌出一抹燥意,忙将它丢到他怀里,嗔怪着道:“我哪里知道?我只是瞧它长得像你罢了,既是买给你的,那你自己留着吧。”
卫迟一见她这模样就知她是害羞了,一手将那泥偶塞进袖子里,口中调笑道:“不是说要睹物思人?”
宁云蓁冷哼一声,假意装作目光又被旁的热闹给吸引住了。
卫迟摇摇头,失笑着抬步跟上去。
其实他原先也是不知道的,只将这种小玩意当作是孩童的玩物,却在一次不经意间翻阅一本书时看到它这种童子执荷的形象还有女子乞子的愿望这层意思,这才增长了这个知识。
方才她的反应也正巧戳中了他心底的柔软处。
这一条街愈发热闹了,衣着锦绣的公子,盛装打扮的千金,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结伴不时从身边穿梭过去,带起一阵阵的香风,其间还夹杂着一声声的欢声笑意。
那厢宁云蓁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贩前,正在举目细细看着。
每个花灯都亮堂堂的,有将牛郎织女故事绘卷在上的,那是一盏琉璃制的八角走马灯,正是他们故事里八个重要的画面,绘得生动极了,宁云蓁一幕幕看过,又去看下一个。
卫迟见她喜欢,便为她买了一盏,叫她提在手里看得更欢喜些。
宁云蓁自然高兴,眉目间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意,隔着花灯的光芒对他展颜一笑,美得不似凡尘女子。
卫迟短暂地愣了愣,而后自怀中掏出一枚用布包着的簪子,是点翠蓝宝石样式的,倒是和七夕这般夜景十分相衬。
宁云蓁正在愣神的工夫,就见他已然将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发间,当即抬手抚了抚,一边迟疑道:“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卫迟点点头,神态十分自然地答:“给你买冰碗的时候顺道买的。”
他一下马车走了几步便听闻耳边有人说今日是七夕,他便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想着要给她买个礼物。
巧合的是,冰碗铺子边上就是一间首饰铺子,虽不如琳琅阁里的那般豪奢,但也胜在精致。
这等女子间的首饰用物他虽懂得不多,好在这几个月日日看着宁云蓁戴下来,也能分辨出好坏一二,便循着记忆里她偏好的样式给她买了这支。
宁云蓁有些惊讶了,随即心中又有几分抱愧。
她没有提前给他准备礼物,可他却早有准备,这就显得有几分不太妥帖了。
她将目光投向他宽大的袖子里,微微抿了抿唇。
卫迟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将先前买的那只磨喝乐拿出来在手中转了转,面上笑意盎然又意味深长地道:“你送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一看到这只磨喝乐,宁云蓁脑中就想起先前那句莲生贵子,心中的抱愧也荡然无存,面对着卫迟眼中的三分调笑也索性视若无睹。
这个人分明恶劣得很,她有什么好抱愧的。
两人又跑去猜了几个灯谜,于火树银花中看了表演,宁云蓁难免贪图热闹又多买了两个灯,最后才高高兴兴地拎着它们乘上马车准备归府。
马车车帘放下的时候,长街明灯也被隔绝在了外面,耳边的欢笑声却仍旧不绝于耳。
七夕灯会进行到这时,非但没有分毫歇止的迹象反而更加热闹了,就连他们停马车那条街后面的路都是数不清的人来人往,卫迟便和车夫说换条路走。
车夫应了声,心道也只能如此。
这一绕路,便绕到了品苑巷来。
这里乃是京城最为寸土寸金之地,且取的便是一个闹中取静,朝中不少二品大员的府邸就建在这条路上。
马车车轮滚滚而行,宁云蓁掀开帘子看着这一条路,正感叹今夜月色清浅,目光一转远远就看见了薛府门口挂着的白布。
那颜色醒目,更有檐下白色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来回晃荡,甚至府门前的地上还洒了一地的纸钱。
她被这一幕震了一下,而后呆呆地转头看着卫迟。
“薛家,有什么人去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