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院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居住的地方,梁安安住在百花园,六师兄在木阁楼,二师兄最常住的地方是藏书阁,息红衣则是在檀木小院。
檀木坚硬,色彩多变,自有香气芬芳,百毒不侵,万古不朽。
檀香,能够静心,能够时刻提醒息红衣去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今夜的檀木小院亮着灯火,两道身影坐在窗前,从外面看去像是在下棋,顾春秋望着里面,推门走了进去。
“小七?”
瞧着走进来的顾春秋,段书生有些惊讶,旋即微笑道:“进三师兄的房间不敲门,看来下个月你又要接替我帮忙打理百花园了。”
息红衣没有回头,目光看着面前的棋盘,他不擅长下棋,和段书生对弈总是输多赢少:“发生什么事了?”
他了解顾春秋,如果不是遇见了什么大事,他不会忘记敲门。
尤其是在外面已经看见了段书生在这里。
段书生,三千院排行第五,是李子冀一直都没有见过面的五师兄,段书生生性残暴嗜血,为了磨砺他的性子,息红衣总是让他去百花园帮忙打理,略有成效。
顾春秋道:“我刚刚见到了异教的人。”
息红衣依然没有回头,反倒是五师兄段书生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在长安城有很多异教的人,看到一个并不稀奇。”
这些年来异教教众潜伏在各个势力当中,即便是朝堂上也不能保证绝对干净。
顾春秋语气仍旧有些冷:“他拿着栖封琴。”
段书生目光惊讶:“这就有些稀奇了。”
栖封琴作为异教新神的宝物,竟然被拿到了长安城?
顾春秋没有再说废话,走到二人身旁坐下,低头看着棋盘,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屋内很安静,淡淡的檀香味道萦绕鼻尖,仿佛永远都不会散去。
息红衣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挂在木架上的血红外衣穿在身上:“你要去吗?”
顾春秋毕竟还不是大修行者。
“赵家有很多五境以下的人。”顾春秋道。
五境大物自然要交给五境大物去对付,顾春秋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仅仅要追究赵家那三位大修行者,就连其他人也不想放过。
息红衣没有反对,他守规矩,却并不迂腐。
看着满脸写着杀人两个字的二人,五师兄段书生摇了摇头:“我觉得现在并不是去赵家的好时机。”
顾春秋回头看了过去,他知道五师兄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段书生会比任何一位三千院弟子都要兴奋。
段书生温和笑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记得,月底是赵无疆的寿辰。”
赵家的一反常态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最多也就是议论几句,不会去思考太深,毕竟这两年赵家在小玉宫的打压下节节败退,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抱上了后党的支持再度站稳脚跟,在这种时刻低调一点也很正常。
“我明天要去金陵。”
梨园,墓林之前,崔玉言和念念站在一起,望着仍旧坐在里面生死不知的崔文若,轻声说道。
他是赵家的血脉,月底赵无疆的寿诞,自然要去参加家宴。
崔玉言是小辈,算起来他母亲是赵亭的孙女辈,他的辈分自然也不大,何况还是外姓,但他是梨园弟子,本身天赋不低,在赵家也得到不少宠爱,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念念看上去和上次比起来更加的憔悴,目光的神采略有些涣散,与第一次在长安城和李子冀见面时候的模样更是宛若两人。
“你是梨园弟子,又是赵家的人,在得到一些优势的同时面对很多事情注定也会束手束脚,深浅把握,你要有度。”
念念提醒道。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般任性,她开始考虑很多东西。
崔玉言点了点头,梨园是圣皇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而赵家却又搭上了皇后的船,他两边都站了一只脚,天然有优势的同时也要面对许多非议和争执。
“你也该出去走走。”
今晚月色并不好,半轮残月像是一个刚出阁的姑娘羞答答的藏在黑云后面,敛没浑身的光。
总在这墓林前等着,总不是长久之计。
念念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看着墓林里那道身影,日光都会有拨云见日的那天,她也会有。
经历过这次的割草行动,崔玉言能够切实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不得不说,血与火的磨砺所带来的好处,的确是巨大的。
“陈草还在祁连山?”念念问道。
崔玉言点了点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时候真想不通你们女人。”
当初顾春秋回来,所有人都以为李子冀也会跟着回来,最后却发现并非那样,翌日各方势力纷纷启程离开祁连山,洗剑宗当然也回程。
可陈草没有回去,倔强的留在祁连山,每日寻找。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很多人都认为李子冀早已经死在了不知某处。
念念难得笑了笑:“有时候我自己也想不通。”
“你认为李子冀还活着吗?”念念忽然询问。
崔玉言没有什么犹豫,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容:“正如我始终相信文若师兄能走出墓林一样,我也始终相信他还活着。”
当初在无尽平原,他义无反顾的走进第二天地想让李子冀跟随顾春秋离开,当他从第二天地之中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李子冀并没有离开,而是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为什么皇后非要对圣朝有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人物都支持她,可在我看来,这些人是永远也比不过陛下的。”
月色渐暗,黑云翻滚着,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成片堆积,越来越密,让本就漆黑的墓林更显森冷。
夜空里渐渐有雨落下,在地面上落下浅浅的痕迹,在墓林里却什么都留不下。
崔玉言转身离开。
念念拿起身旁的大伞插在地面撑了起来,她坐在伞下,双臂环抱着膝盖,目光静静地望着墓林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