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宴静静地低垂着头,专注于手中的面条,一言不发。
这周家面馆的风味,全都是由周宴宴一手传承,它不单单是现代味蕾的宠儿,更是深深刻印在她心中的故土之味。
在这大启京这繁华的地方,甚至天涯海角,都难以寻觅到那份独属于周家面馆的滋味。
“宴宴,你是否在怪我未能践约?我始终在努力,自踏入大启京的那一刻起,便未曾有过丝毫懈怠。”萧凌的声音温柔而低沉,“我梦想着以风风光光的方式回来,向你求取。你如此出类拔萃,而我,若未能在萧家之外证明自己,又怎敢轻易言娶?我愿以一份完全属于自己的荣耀,作为迎娶你的聘礼。”
“我奋力攀登着仕途的阶梯,奈何盛世之下,武将之路尤为崎岖。我化身为流动的边疆守护者,哪里有匪徒肆虐,哪里就有我的身影。岁月匆匆,五年光阴转瞬即逝,我却依旧徘徊在五品小将的职位上,这样的成就,让我无颜以这样的身份回归,去面对你期盼的目光。
记不清立下多少生死状,那时初入军营,京城中的将领皆对我侧目而视,连皇上也对我的能力存疑,只因我太过年轻,缺乏父亲那般深厚的资历与威望。为了争取那一线出征的曙光,我毅然决然地立下军令状,将自己置于刀尖之上。无数次在绝境中寻觅生机,伤痕累累,即便是与死神擦肩,我也咬紧牙关,绝不言败。因为我心中有个未了的梦——那个尚未迎娶的心上人,我怎能甘心就此倒下?
常乐的面食在口中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滋味,她眼波流转,深情地凝视着他,仅仅几句交谈间,她便深刻感受到这些年他背负的艰辛与不易。
她仿佛读懂了他心底的波澜,他渴望的并非悄无声息地归来,而是希望以荣耀加身、风风光光的姿态,重新站在她的面前。
“乐乐,我倾诉这些,并非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与怜悯,”裴城的声音里满是真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份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始终铭记于心,未曾有一刻遗忘。”他继续说道,“未能如约,是我之过,你对我生气、责备,甚至动手,我都甘愿承受,但请别轻易说出‘好聚好散’这样的话,好吗?”
他声音里满是谦卑与不安,“自那约定以来,每一日我都如履薄冰,深恐归途之时,你已身披嫁衣,成为他人之妻。我暗自思量,即便命运如此安排,我也将衷心为你祈福,只恨自己福薄,未能与你共结连理。”
“然而,此刻我仍怀有一丝希望。乐乐,能否再予我一次信任,让我有机会弥补过往?”
常乐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但你的仕途我无法随你留在繁华的上倾京,同样,我也不能强求你割舍家族与前程,随我远走。即便心中情意未减,我的良知却不容我如此自私地要求。”
万千思绪,终化为一句深情告白:“我依旧心系于你,这便足矣。”
裴城轻叹一声,缓缓道:“乐乐,我已向圣上请命,赴北疆边疆镇守,今朝早会之上,圣恩浩荡,授我二品镇边将军之职。我的仕途你无需忧虑,至于家族……”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父亲向来重名利,母子情深自母亲离世后便逐渐淡漠,加之有裴盛在旁,此番我主动请缨边疆,他竟怒不可遏,将我逐出族谱。若连你也弃我而去,这世间,我真不知何处可称为家了。”言罢,他神色哀怜,宛若一只遗失归途的孤犬。
常乐闻言,满目惊愕,难以置信他刚获晋升,便毅然选择了一条可能断送未来无限可能的道路,成为了一名可能终身止步于二品的武将。她深知,他本是那样出类拔萃,未来的天空本应更加广阔无垠。
这一切的牺牲,仅仅是为了她。常乐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轻声细语,带着无尽的心疼与不舍:“你为何这般傻……”
“这瞬间,正是我心中长久以来的愿景得以实现的时刻。“裴城温柔地包裹住她的手,“乐乐,既然你的心已明了我的情意,那么,那句关于好聚好散的轻言,能否让它随风而逝,不再提起?“
他对此话之在意,深如烙印,每一次回想,都如同心尖被细针轻刺,隐隐作痛。
面对裴城如此深情与牺牲,常乐心中五味杂陈,所有忧虑皆已烟消云散。他为她毅然决然地与家族划清界限,甚至甘愿远赴边疆,担起将军的重任。此情此景,她怎忍心再言分离?
“抱歉,我愿收回那句话。“常乐轻声致歉,心中满是懊悔,深知自己当初的话语定是深深刺痛了他。
裴城心中悬石落地,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笑意,眼眸深处满是对她的深情凝视,“陛下已恩准我年后启程,你可曾想过何时重返岳峰镇?”
常乐略一沉吟,回答道:“原本,我们是为伴段霄赴试而来,打算待科举尘埃落定再归家。”
“无碍,我便先行一步,于岳峰镇静候佳人。”裴城的话语中充满了理解与宽容。
毕竟,初至边疆,公务缠身,新环境的种种琐事定需他一一应对。
然而,常乐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我愿与你同行,段霄已非稚子,无需我时时挂怀。”
她不愿再与他相隔两地,那份深情与依赖,已无法再隐藏。
常乐紧紧握住裴城的手,误会烟消云散,爱意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无法遮掩。
裴城感受着掌心的温暖与力量,心中满是满足与幸福,他微笑着提议:“面快凉了,趁热吃吧。”
常乐微红着脸松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裴城一边用眼睛看着她,也低下头吃面。
他吃的很快,大口大口伴着呼啦呼啦的嗦粉声,吃相算得上十分粗鲁,真是一点也没以前那般矜贵公子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