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静姝手中四张薄薄的银票,和凌五爷手中颇有厚度的银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说什么大半私房银子,实在是太过违心了。
若是真的治好了眼睛,凌霄就能重新开始读书参加科考,以他的天分,或许不出几年就能考取功名。在府中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再有凌老太太撑腰……年级尚幼的凌雬岂不是要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凌五爷挑了挑眉,淡淡地“哦”了一声。
一共四千两银票,这次真是榨出了凌五爷的所有“父爱”了。
凌五爷就是脸皮再厚,也觉得耳后发热了。
有意无意地加重了慷慨两个字的音量,又瞄了那摞银票一眼。
凌静姝用孝顺又诚恳的目光看着凌五爷:“父亲平日应酬多,花用也多,我们五房有些家用私房,也大多在母亲那里。父亲身边也没多少银子。所以,父亲不必为了阿霄治病特意筹措银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凌五爷犹豫片刻,有些肉痛地又取过两张银票:“你们姐弟在京城不知要呆多久,还是多带些银子防身的好。”
瞧瞧那副被割了肉的表情!
刚才乍然听到此事,她太过震惊错愕,一时也顾不得别的,就这么来质问凌五爷。伪装隐藏了这么久的真面目,差一点就显露在凌五爷面前……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凌静姝打算带凌霄去京城去治眼。
凌五爷取了两张银票,用慷慨的语气说道:“这是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两张就是一千两,是隆盛号的银票,全国票号都能通兑。到了洛阳,也可以随时通兑。你快些收好了。”
凌五爷还在为无端损失了四千两银票心痛不已,将那本书放回了书架之后,独坐在椅子上心疼了许久。
想到这儿,李氏恨的牙痒,不过,面上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
凌五爷清了清嗓子说道:“阿霄眼盲多年,若是真的能治好恢复如常人,就是花费再多也值得。你祖母给的银子你收好了,我这儿也有一些银票,数目不多,也是我这个父亲的心意。你一并带着防身吧!”
李氏故作委屈地说道:“老爷,妾身自从嫁到凌家,自问尽心竭力,对阿霄和姝姐儿视若己出。可姝姐儿和阿霄要去京城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竟半点都不知情。今日大嫂说起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时我这张脸真是火辣辣的没地方搁,心里又是伤心又是难过。一时激动之下,这才急匆匆地到了书房……没想到老爷竟因此误会了我,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这一切,一定都是凌静姝那个臭丫头在从中捣鬼!不知怎么说动了凌五爷,竟然一直将她瞒在鼓里……
凌静姝立刻接了银票,却没收起来。一脸关切地问凌五爷:“父亲将大半私房银子都给了我们,日后花用可够?”
这些银子,就是李氏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绝不敢探问有多少,更不敢伸手要来家用。
凌五爷本就在痛心私房银子的巨大损失,再听到李氏的质问,心中也十分不快。面色陡然一沉:“怎么?阿霄去京城寻医问药治疗眼疾,你这个做母亲的莫非不高兴?”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很快便生根发芽。
语调上扬,显然并不相信李氏的说辞。
凌五爷的脸上又开始发热,咬咬牙,飞速地取了四张银票出来塞到凌静姝手中。然后迅速地将书合上:“我在家中没多少用项,你们姐弟出门在外,处处都要花用。这些你都拿上吧!”
可是,这也怪不得她。
很快,闻讯而来的李氏行色匆匆地敲了书房的门。推开门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老爷,明日大嫂她们就要启程回京。妾身刚才去了大嫂那里,听闻大嫂说起,明日姝姐儿和阿霄也要随着一起去京城,说是要为阿霄寻访名医治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妾身之前怎么从未听到过半点风声?”
心里却恶毒地想着,那个瞎子,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治好了。最好是路上出了意外,姐弟两个永远都别再回来了才好。
不是针对她才怪!
凌静姝之前说过的那番话,陡然浮上心头。难道李氏真如凌静姝那般所说的,其实并不乐见凌霄的眼睛被治好?
凌五爷:“……”
李氏神色一僵,反射性的挤出笑容,放软了语气:“老爷误会了。阿霄的眼睛若是能治好,可是天大的喜事。妾身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情愿。只是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了,妾身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错愕,所以语气急促了些。”
凌五爷看着李氏的目光里,已经多了一丝怀疑和不善。
可恨的是她直到今日才知道此事。明日凌霄姐弟就要随长房出发离开定州,她就是有心做些手脚也迟了。
李氏心中暗暗懊恼不已。
说着,从书架上取了一本极厚实的书。打开书,里面赫然放了一摞银票。和凌老太太的一样,都是隆盛号的银票,五百两银子一张。
大概是太过震惊和恼怒的缘故,素来温柔小意的李氏一副怒气冲冲前来诘问的语气。
凌老太太亲生的儿女有三个,凌大爷常年在京城,凌氏远嫁不在身边,唯有幼子凌五爷承欢膝下。凌老太太对凌五爷偏疼些也是人之常情。私下里不知贴补了多少私房银子,凌五爷在外呼朋引伴潇洒风流也有了充足的底气。
凌静姝心中冷笑连连,接过银票,一脸感动又感激的神色:“父亲待阿霄如此慷慨,我代阿霄谢过父亲了。”
很显然,这都是凌老太太私下给凌五爷的。
李氏心中咬牙切齿,很快停了哭泣,用袖子擦了眼泪,强颜欢笑道:“只盼着那位卫神医真的能治好阿霄的眼睛,也不枉姝姐儿一番苦心,千里迢迢地陪着阿霄到京城去。”
更何况,凌五爷一直都有一副惜香怜玉的心肠,见李氏如此动情地哭诉,终于心软了,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行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并未真的疑心你什么。你也别哭了。”
身为一个父亲,在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根本没筹措什么治病的银子。在女儿恭敬又信赖的目光下,更不好意思就这么点头。
顿了顿又说道:“阿姝要带阿霄去京城治病的事,只有我和母亲知情。府里所有的人都一并瞒下了,也不是刻意要瞒着你一个人。你不必耿耿于怀。”
凌静姝也稍稍满意了,将银票尽数收好,道了谢之后便告退了。
李氏生的不算特别美貌,却颇有成熟|妇人的风情。此时哀哀戚戚地低声啜泣,倒也惹人心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