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雬才六岁,去年才启蒙读书。凌五爷自是不会训斥什么,只是考较了几句。李氏去了厨房,很快回转。正好遇上了凌五爷考较凌雬。
李氏的表面功夫做的一向周全,更何况今日凌五爷也在,拉着凌静姝的手嘘寒问暖,一派慈母的架势:“……这些日子,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你的身子,吃不香也睡不好的。现在你总算是彻底好了,我也总算能放心了……”
凌静姝抬眼直视凌五爷,神色平静淡漠:“这八年来,幸得有祖母垂怜看顾。只是祖母要操劳府中上下所有的琐事,无暇对我事事过问。大半时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父亲,我刚才说的哪里不对了?”
想安排一个小厮进家学,对凌五爷自然不是难事。
凌静姝每日去雍和堂给凌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顺便给李氏请个安。这荷香院却是来的越来越少。
有这样一个父亲,真是可悲可叹!
请安过后,各房的人都退下了。只有凌氏领着卢泓兄弟两个留下陪着凌老太太说话。
没想到此事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女子自当柔顺贞静,不可语出不逊顶撞长辈,更不可忤逆不孝。”凌五爷一脸不快地训斥:“你素来懂事听话,刚才怎么用那种语气和你母亲说话?”
李氏强撑着的笑脸,在出了正厅无人能看到的时候消失无踪,一张脸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令人心惊的寒意。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凌五爷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女子当柔顺贞静不可忤逆长辈”之类的话。自小到大,这些话她不知听过多少回……
此时最重孝道。孝之一字,说重逾千金也不为过。
不过,现在绝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想对付李氏,必须要从凌五爷入手。就算是为了凌霄,现在也不得不强自隐忍。
凌五爷这一发火,众人都是一惊。
凌霆看着这一幕,神色颇为微妙。
凌霄定定神,鼓起勇气张口:“父亲,我整日待在府中闲着无事,虚度光阴,心中实在愧然。我想继续读书!”
李氏也觉得脸上有光,心里的憋闷不快顿时一扫而空,暗暗自得。
语气中的不以为然,令本就忐忑的凌霄心中一凉,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接下来的话也卡在了嗓子里。
凌静姝哄过了凌霄,又转头看向凌五爷,脸上的冷静淡漠换成了诚恳真挚的神情:“父亲,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榻,母亲也曾去探望过。身为继母,能做到这些,女儿心中已经很感激了。刚才女儿和母亲说那些话,并没有讥讽的意思。”
刚才那个犀利冷漠的凌静姝,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
凌静姝安抚地看了凌霄一眼,想到凌霄看不见,又放柔了声音:“阿霄,我不是顶撞父亲。我只是和父亲说明事实,父亲素来疼爱我们,又最通情达理,不会怪罪我的。”
凌静姝病了这么多天,李氏还曾去探望过一回,他这个亲生父亲反而没踏足过秋水阁……
凌静姝拉着凌霄,一起去了荷香院。
“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能听。”凌静姝迅速地接过话茬:“阿霄身边本就有识字的小厮,平日里经常读书给阿霄听。只是小厮学识有限,只会读,却不解其意。若是能挑一个识字又伶俐的,每日代替阿霄去家学,听懂了之后再回来说给阿霄听一遍。以阿霄的聪慧,一定大有裨益。”
在凌五爷心中,前程和颜面是第一等要紧的事。当年卢家将她软禁在府中,为了堵住凌五爷的嘴,特意为凌五爷谋了郑州通判的职位。凌五爷权衡一番,便接受了卢家的“好意”,高兴地领着妻儿去赴任了。
凌五爷也诧异地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凌五爷夸赞了凌霄几句,又看向凌霆:“阿霆,今年你要参加童生试。这些日子需多下苦功。看看卢泓,只比你大一岁,已经过了县试府试,有了秀才功名。你也要多加努力才是。”
做了这么多年贤良大度的继母,万万不能在丈夫面前露陷。
重生之后,凌静姝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凌静姝一一作答,心中却冷笑连连。
李氏:“……”
凌五爷略一思忖便应下了:“阿霄想读书,也是件好事。就算将来不能考取功名,多读书总有益处。我待会儿打发人去说一声,你明日挑个小厮去家学。”
凌霄一着急,力气不免用的大了些。
凌五爷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应了句:“你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怎么读书。”
如果不是凌静姝竭力讨好凌老太太,得了老太太的另眼相看和眷顾,姐弟两个哪有现在的光景。
李氏表现的这么热络,一来是在丈夫面前表现自己的贤惠,二来是因为被凌静姝噎的够呛,先避一避平复心绪。
凌霆不过是个庶子,凌霄又瞎了眼成了废人,将来这五房还不是要靠凌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