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得让太师等些时候了。”
李承策嘴角噙着似是而非的冷笑，重新迈步，回到上首位次落座。
事出突然，好好的晚膳也是用不下去了，场面至此，众人皆面色苍白，有胆小者，甚至低声啜泣。
待宫正司诸人将涉事之人押到皇帝面前时，太后宫中的内监恰好赶来，他禀报：
“陛下，太后娘娘适才服下医官所开的药后，腹痛已止，现已入睡，有郡王陪侍在侧。”
皇帝微微颔首，问内监：
“可查出太后不适的缘由？”
“陛下，医官尚在连夜调查。不过，据陈医官所言，太后此症似由饮食不洁引起，并非中毒。也请陛下放心，太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无性命之忧，只需悉心调理，会恢复的。”
“如此甚好，太后既然已经歇下，那朕明日再去探望。告诉医官们，尽快查明缘由！”
“是，陛下。”
内监退下后，一队动作干练的嬷嬷将涉事之人押解前来，为首之人乃是宫正司荀宫令。
二十余人，黑压压跪了一地，荀宫令上前道：
“陛下，人都在这了。”
皇帝端坐于高位，冰冷的目光环视底下宫娥和内监，最后停留在角落里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上。
须臾，他移开了视线。
这露天宴厅本就狭小，除去这些人，还有适才前来赴宴的贵女和侍婢，三十余人挤在一处，再加上李承策身旁跟着的一群人，着实有些逼仄。
李承策面露不耐，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对她们道：
“你们先回宫去，回去后，不得多看，多言。”
“是。”
待一众姑娘侍婢离去后，他又看向那个被堵住嘴、捆住手脚，仍在不停呜咽扑腾的陆执玉。
“陆二姑娘虽非下毒之人，但拿了姐姐的东西冒名进献，实是德行有亏，再留宫中也是无益，你归家自省吧！”
“传朕口谕给陆鸣，若是教女无方，就不要将人放出来丢人现眼，以免玷污朕的皇宫，扰了太后的清静！”
不多时，陆执玉就被人拖了出去，就算提前被堵住了嘴，她发出的呜咽声依旧十分凄惨。
经此一劫，她的名声尽毁，日后若想在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提亲，怕是难了。
“荀宫令，开始吧。”
李承策吩咐。
“是。”
荀宫令从后头走出，向着李承策所在之地施礼过后，旋过身来，冷脸看向众人。
她约莫四十余岁年纪，梳了个精光的圆髻，神情古板严肃，恰似湖边假山之石，冷硬且不近人情。
审问开始，宫正司的人有条不紊地置了桌案，将证词逐一登记。
等轮到姜雪宴时，荀宫令一板一眼地问：
“你为何要去帮陆姑娘验看那菜？难不成你提前知道会出事？”
姜雪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
“回宫令，奴婢知道夏时东西容易坏，奴婢前些日子吃了些莲藕，就腹痛两日。如今瞧见莲藕都心有余悸，不奴婢在尚食局当差，得知陆姑娘要用莲藕做菜进献给太后，所以才多上心了些。”
荀宫令冷笑：
“六局二十四司一向对宫女管辖甚严，你也是在宫里待了多年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贸然做事，可是同以往大相径庭了。”
陆执柔看着荀宫令冷肃的面容，再看一旁跪地不语的姜雪宴，忍不住替她答道：
“宫令，因为这道菜，我时常去尚食局，偶然同她熟识，雪宴才好心提醒我的，这一切真的与雪宴无关。”
荀宫令并没有看在她是官家小姐的份上网开一面，反而毫不留情地叱责她：
“陆姑娘，我在问司药司的宫人，你着急什么？我要问你的事，还多着呢。事关太后安危，一会儿您若是答不上来，或者答的有问题，那我眼里可没有什么贵贱之分，等着去掖庭狱回话吧。”
陆执柔只好闭嘴。
荀宫令的目光重新落到姜雪宴身上，按部就班地盘问着。
不过好在姜雪宴答得行云流水，荀宫令也并不知道姜雪宴同皇帝的那些事，
她和司膳司其他接触过原料的人比起来，嫌疑也不算太大，故而过了一刻钟，荀宫令的注意力就放到了下一个人身上。
她铁面无私，却也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高位之上，皇帝那越来越阴沉的神色。
又是一炷香时辰过去，李承策的眉心始终凝着一股怒火，他似乎觉得十分无趣，大步离开了此处。
他一走，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姜雪宴心绪渐趋平稳，想着今日的调查应该临近尾声。
然而未过多久，妙相再次出现，且径直走到了姜雪宴跟前。
姜雪宴的心陡然一紧，就听他对荀宫令道：
“荀宫令，陛下召见这个宫人，我就先将她带走了。”
“好。”
荀宫令淡淡点头，示意姜雪宴跟着对方离开。
姜雪宴缓缓站起身子，紧跟在妙相的身后，穿过长长的宫道，沿着湖边快行，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垂柳的影子，可姜雪宴却没有心思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