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宴不做犹豫，立刻从窗外遁走。
她沿着小道一路快走，只听身后姜司药立在院中高声回话：
“大人，司药司众人都在这了，只有一个小女史，方才被我派到太后宫中办差事，现下还未回来呢。”
很快，离司药司越来越远，禁军的声音也渐小，姜雪宴捧着那装着香料的托盘，迅速镇定下来，大步往慈安宫走。
去慈安宫要经过太液池，入夜时分，太液池畔点上了灯，照得池面波光粼粼，煞是清幽。
眼见慈安宫遥遥在望，姜雪宴的心才稍稍落下一半，却陡然听见天子身旁那个太监的声音：
“陛下，您若是不想回宫，不如去西宁宫坐坐吧，皇后娘娘可一直盼着您去呢。”
姜雪宴一抬头，就见池畔柳树下的隐蔽处，方才与自己近身打斗，还刺了她一剑之人此刻就立在面前，正一颗一颗地朝河里扔石子。
她差点将魂吓飞了，立刻转身就走。
可惜迟了一步，对方已经敏锐地发觉了她的气息。
“站住！”
姜雪宴脊背一僵，有些迟钝地停住了脚步。
天子立在湖边，并未转头看她，继续往池里扔石子，只问：
“做什么的？”
姜雪宴垂下头，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平静下来，行礼过后谨慎作答：
“回陛下，奴婢是司药司的宫人，奉姜司药之命，将本司新制的香料送到太后宫中去。”
她话音刚落，只见对方本就有些不虞的侧脸又沉了三分。
“你们可知近日来战事吃紧，朕二月前就下旨，前朝后宫皆不得铺张浪费，穷奢极欲！你们司药司倒好，乐陶陶地在后宫制新香，讨好太后？”
这回，皇帝倒是停下手中动作，回头与她对视。
只是他眼中的怒意灼灼，叫人望之生惧。
国朝上下皆知，天子在春祀时遇刺，之后亲征北戎，却在一次战役中遭遇北戎设伏，打了个败仗回来，这些时日，几乎没人敢招惹他。
方才再一次被人刺杀，眼下整个皇城闹哄哄地搜了半个时辰，却还未将那个刺客抓到，李承策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差到极点。
他此刻双眉蹙起，眉眼间也的确愠了怒火。帝王威仪尽显，叫人看得胆寒。
若是寻常人，此刻怕是早已吓得跪地不起，仓皇求饶了。
可姜雪宴自小长在深宫，自记事起，便有教养嬷嬷对她的一言一行加以规范、约束。
后来成了掖庭宫人，她学会了看人眼色，也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永远谨慎、淡然。
她依旧立在原地，恭顺答道：
“回陛下，太后近日神思倦怠，夜难安枕，常年用的安息香也因少了几味进贡的香料，而暂时短缺。司药便翻阅医书，带着奴婢们找了一些可以替代的香料，这虽是新香，但花费上较之以往缩减了不少，从前常用的花露，也不再加了。”
她语气这般不卑不亢，倒叫对方怔了一下。
妙相一扫拂尘，声音微微拔高：
“大胆！你这小宫娥，谁允许你对陛下这般说话的？不要命了吗？还不跪下！”
姜雪宴极有眼色，正要跪下，皇帝却出声阻止：
“罢了，不用请罪了，你们小小的司药司居然有这般心思，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