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殷尝说过,李承策刚登基那一年的祭典上,他便派人行刺,而正是那一回,李承策中的箭淬了他亲手调配的毒。
无论再怎么尽心医治,体内余毒会慢慢深入五脏,无药可解。
可这些事,李承策从未同她说起过。
陛下每每见到她时,总是那副风轻云淡、悠闲自在的模样,有时都快让姜雪宴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得甚至比那些忧心生计的贩夫走卒来得轻松。
可是,哪里会那么轻松呢?
只是那时她一心只专注自己的事,与李承策的私下相处也都是应付。
陛下或许是意识到她对他不上心,更加不愿在自己面前展示出他的烦心罢了。
姜雪宴只觉心上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咬,又痛又麻。
这一回,她绝不会再让殷尝有可乘之机。
可她身在深宫,想见殷尝一面是极为麻烦之事,更别说是叫他不要下手,简直天方夜谭。
那么,只能让李承策不要去南郊圜丘祭祀了。
春之祭祀为“礿”,乃四时祭之首。
这是李承策登基以来第一回祭祀,届时百官也会同去,是极为重要之事,轻易不会取消。
可殷尝善毒,做出的毒药常常是无药可解,她不能让李承策冒这个险。
无药可解……
对了!
药!
这里不正是司药司吗!
若是当今陛下因身体有恙无法出行,也只能寻宗室之人代祭。
毕竟圣躬安泰和祭祀之事比起来,自然是前者更加重要一些。
而据姜雪宴所知,殷尝如今的兵力尚不足前世谋逆逼宫时的七成,他如今还没有足够的胜算。
此番他想在南郊圜丘行刺,不过是兵行险招,想着李承策没有子嗣,一旦身亡,那当下本就不大稳固的政局势必会混乱起来,自己好趁乱进攻,趁朝野动荡之时来个一击即中。
既然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李承策,若李承策不去南郊,那他布下的刺杀之局也可不攻自破了。
姜雪宴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子,目光柔和且坚定。
……
夜晚的皇城比起京城坊间彻夜通明的街市来,肃穆幽静许多,就连挂在梢间的那轮明月,也显得黯淡几分,静静地压在树旁,透着些薄光。
玄极殿中,响起内侍妙相细碎的声音:
“陛下同贺大人、徐大人他们议了大半宿的事,到这会子才回,快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吧。”
妙相一招手,便有宫人将参汤端到天子面前。
李承策挪开眼,拿起桌前未来得及看的奏折,翻阅起来。
案前的窗户并未掩紧,徐徐晚风吹入,叫案旁的金炉中浮起的袅袅烟雾转而飘向李承策如玉的一张面容之上。
他不满抬头:
“给朕熄了。”
妙相只好照做,又摆手叫那宫人将汤放在一边,才在他跟前道:
“对了陛下,方才太后遣了人来,说庐陵王妃新丧,原定要在三日后办的品香宴,怕是要推迟些日子了,届时还请陛下赏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