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到了安宁。
直到曲终,风似乎停了,荷亦静,连涟渏都不再了,一切归于平静了,
无边无际的荷塘,风吹荷叶背向天,海东青仿佛踏浪而去,足尖轻点荷蕊,脚沾露香,几个起伏轻纵就来到了那凉亭之中。
轻轻地掀开了轻纱,他看着端坐于琴坐上眼望着远方的男子,亲昵道:“师兄。”
身体微微一动,男子微微地转过了头笑道:“你来了。”
月下现出男子绝世的容颜,他眸似潺潺春水荡漾浅波,笑若三月春风温润而雅,鼻若悬胆孤高坚挺,薄唇如刀挑出儒雅高贵,他的肌肤隐隐有光泽流动,闪耀着琉璃般的极光。伴着他长袖飞扬,白衣飘飘,美得不似真人。
他的容貌,风仪,已近于空灵,超越了人间一切的美丽,即使是随意的装束也掩盖不了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贵之气,还有铮铮傲骨。
这满塘的荷花,这悠悠的孤月,这徐徐的清风,这如仙如烟的梦境,即使再艳丽都及不上他回眸一笑间的风华。
不顾惜朝终生恨,一顾惜朝误终生!
这种妖魅般的男子应该深藏于山林,否则必要引起各种的觑觎,无论是男是女。
“师兄,你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么?”海东青走到他的身边,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他微微一笑,轻道:“青弟可是爱上了谁了?”
“爱?”海东青有些茫然地看了眼那男子,又倒了一杯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可是我看见她就心痛,就难过,不看到她却更心痛更难过,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爱不是美好的么?为何会难过心痛呢?”男子的声音如香江细水,悦耳动听,如临仙音。
“我不知道,所以我很旁徨,很迷茫,很无助,我一直以为得到江山得到天下,就能有无穷无尽的快乐,就会享受这一切的荣耀,可是自从认识她后,我才觉得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展颜一笑……”
忽然他放下酒杯,抓住了男子的手道:“师兄,你知道么?她对我笑一笑,我就能高兴好几天,她对我怒目而冖,我就会消沉好些天,她要是对我漠然无视,我就会痛苦好多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我的心,我的心仿佛不是在自己的胸腔里,只是为她而生的,你说我是不是中了魔了?她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毒药了?”
“傻瓜。”男子温柔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爱上了,爱上这个女人了,爱得已然入了骨了,所以你的情绪会随着她而波动,不要旁徨无助了,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那么大胆的去追求吧。”
“爱上了?去追求?可是她不爱我我该怎么办呢?”海东青无助的看着他。
“你喜欢她就向她表白啊,只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师兄,你不知道,没用的!她心有所属了,而且她还是西秦的太子妃,你说我怎么才能得到她?”海东青痛苦不堪,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眼中泛着淡淡的血丝,企盼地目光一如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男子微一愣神,喃喃道:“即墨离的妻子?”
“是的,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论权势,我与即墨离可以说平分秋色,不,我还稍逊一筹!论相貌,即墨离被世人赞为神仙临世,估计除了师兄无人能及,我更是比不得了,你说,我拿什么跟他比?她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海东青颓然的喝了口酒,斜坐在了桌脚边。
“痴儿”男子叹了口气道:“你所说的都是外在的,如果一个女子因为你的权势相貌喜欢于你,那是肤浅的爱,你会要么?”
海东青眼睛陡然一亮对着男子激动道:“师兄,离儿是一个很内涵的女子,你是不是说只要我真诚相待,她还会爱上我的?”
男子无奈的看着海东青,劝道:“来,青弟,你坐下,陪师兄喝杯酒。”
海东青坐了下来,匆匆地给男子倒了一杯,然后将自己的仰头喝下,才急道:“你快告诉我,师兄,是不是我只要对她好,她就会爱上我?你说啊,你不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么?”
“唉”男子怜惜地看了眼海东青,叹道:“既然你都说那女子很有深度很有内涵,她嫁于了即墨离又怎么会琵琶别抱呢?青弟,你还是及时放下这段感情吧,这芸芸众生,芳草遍地,你这么年轻,相信定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份情感。”
“不,师兄,来不及了,我放不下了,我已然入了魔了,为了她,我用了你教我的独门点穴功,封住了她的武功,你知道我的,威胁女人一直是我最不齿的事,可是我却做了,只是因为她!呜呜……”
海东青长饮一杯酒,又哭又笑。
男子脸色大变,春风般温和的脸上现出了愠色,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竟然用这种方法迫使一个女子,你这么做除了把她推得越来越远,根本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惨然地一笑,眼看向了远方,那万千荷蕊似乎都幻化成了莫离殇娇美的笑容,让他的心为之一颤,眼变得更是迷离,低喃于唇间:“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身体也好,至于我得到了是不是?”
“胡闹”男子勃然大怒,斥道:“你看看你这样子,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海东青么?还是那个孤傲自信的海东青么?还是那个意气奋发的海东青么?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要丧失了你原来的节气,要做下这种人人不齿的事,像你这样你还配为君么?还配去争霸天下么?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把东国的江山给葬送了!把你的将来也给葬送了!”
“东国的江山?我的将来?”海东青怆然地笑起来,猛得喝了口酒,微有醉意道:“没有了她,要江山有什么用?没有的她,我的未来一片黑暗,就如地狱……”
男子轻瞟了他一眼,声音变得飘缈却杀伤力极强:“没有江山你怎么保护她?还谈什么得到?”
如遭重击般的定在了那里,海东青拿起了酒杯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直到喝完了才醉意朦胧道:“师兄,你知道么,我今天才知道,我那些皇兄都是被母妃下手杀掉的,根本不是受了诅咒得到失心疯而死的。他们都是死在我母妃的手下啊!你说,我怎么对得起父皇啊……呜呜……我的江山,都是踩着兄弟们的血一路而来的,你说,我怎么安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衣男子眼中陡然现出了厉色,杀意凛然,声音犀利低沉,几不可闻:“这妖妇……”
手猛得被海东青抓住,海东青抬起眼痛苦道:“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朝廷被母妃的家族与三大家族把持着,心爱的人不爱我,而我的兄长是被我母妃所杀害,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甚至怀疑当年的蝶妃也是母妃设计杀害的,你说我该怎么办?师兄,你教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弟啊?”
“呯”白衣男子狠狠地掀开了石桌,上古的瑶琴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凄厉的翁鸣声,男子玉润般的脸上现出了无尽的杀意,有些失态的吼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是你师兄,不是你的垃圾筒!不要什么都问我!”
醉得有些神智糊涂地海东青扑到在地,迷茫地看着有些疯狂的白衣男子,喃喃道:“师兄,你怎么了,我怎么好象看到你在生气,你不是淡雅如风从来不曾发火的么?是不是我眼花了?”
眼拼命的睁着,眼前却越来越迷糊,朦胧间他看到白衣男子向他走来,每一步都仿佛地狱中散发出来的声音。
咚咚的敲击在人的心上。
渐渐的男子蹲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醉倒在地上的海东青,海东青脸上的冷硬线条被醉意柔和,变得柔美异常,尤其是那唇,散发出酒香的唇竟然勾勒起了满足的笑,也许梦中他正与莫离殇相会,那唇与男子的唇极为相似。
冰凉的指拂上了他的脸,他不适的挥了挥,呢喃道:“痒。”
指微微地顿了顿,轻划过他的脸往下……
一直到了他的脖子上,五根玉般白净的指就这么轻轻地锁在了他的喉间。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那妖妇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你又是我的师弟呢?”白衣男子眼中有种入魔般的狠戾,也有温情的慈悲,两种不协调的情绪在眼中痛苦的挣扎……
指越来越紧,只要轻轻一送,海东青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看着海东青的毫不设防的睡颜,男子眼中痛苦的挣扎。
他悲伤的闭上了眼,指越来越紧……
眼前无数的片断飞过,海东青对他的依赖,对他的信赖,对他的仰慕,对他的亲切……
他仿佛回到了海东青五岁时的时光,那时的海东青是那么的自闭,对任何人都是防备的心理,师傅将海东青交给了他,让他代为传授武艺,可是从海东青的眼中他看到了的是不信任还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