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种愧疚亏欠的情绪往往只是一掠而过,他对尤佳说要带着男朋友上门拜访这件事,本身抱着比较复杂的心情去看待,确切地说,应该是防备多于好奇。
尤父:“不然呢?”
尤佳朝他作了个鬼脸:“你看我像受委屈的样子么,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如果婚礼上缺席,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才要过来尽尽礼数,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说起儿子处的这个对象,方思霞也不是很满意,小毛病能挑出一堆,但要说什么大毛病,她自己也说不上,但就总觉得哪哪都不满意,或许这就是婆媳之间的天敌本性吧。
尤父笑道:“麻烦什么,佳佳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希望她能够嫁得好,你以后可要对佳佳好一些。”
由此就可以看出她说话水平之高了,换了尤母,绝对说不出这番谆谆善诱,娓娓道来的话。
尤父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尤佳是为了这件事上门的,还以为尤佳就仅仅是因为交了个男朋友想带过来让自己相看一眼而已。
尤语:“那既然这样,我就要去,反正钱都出了,不吃白不吃!”
方思霞:“不准这么说,你姐姐她要结婚了,让你爸过去双方父母见一面。”
“是。”尤佳装作没听见“作客”两个字,这么多年了,尤母已经再婚,她也早就成年,再纠结那些往事已经没什么意义,更何况对方说得也不算错,她确实是以客人的身份上门。
如今他膝下一子一女,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也难怪对尤佳这个女儿兴趣缺缺,而尤佳早已成人独立,更不需要尤父过多关注,是以多年来父女俩就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冷不热的亲缘关系,就连偶尔见面也都是约在外面,很少是在家里头的。
有了尤佳父母这边的确认,柏家那边很快就将时间确定下来,论起忙碌程度,谁也比不上柏家掌门人,但柏泽是柏家长子,他又铁了心要跟尤佳结婚,柏振东就算再没空也得抽出空来,地点就定在g市的五洲酒店,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尤佳的父母,否则如果让尤佳父母跑到港岛去,一来显得不大尊重人,二来也免得一下子吓坏他们。
但接下来的发展就更加玄幻了,对方压根没有提嫁妆的事情,倒是尤母主动提了几回,最后都被对方婉拒了,男方那边早就定下日期和结婚场地,统一在港岛那边摆酒,到时候一切行程安排都由男方来负责,女方不必操一点心,只要到时候坐在父母高堂席上等着新人敬茶敬酒就好,有什么亲戚朋友想带过去一并参加的话也可以带,男方那边会负责所有食宿问题。
尤语一听就沉下脸色:“那女人算我哪门子的嫂子,我哥都还没跟她结婚呢!”
方思霞无语:“又不是让你出钱,就算你不去,红包也是照样要包的,尤佳怎么说都是你爸的女儿,就算你爸不出嫁妆,难道连红包也能省?说出去就要被人笑死了!”
方思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当着女儿的面,总不好说得过于直白:“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到时候双方父母见过面,你姐的婚宴,我们可能也是要出席的。”
但感情都是日久天长处出来的,虽说手背手心都是肉,但十指还有长短呢,尤佳又没有在尤父身边长大,相比之下,自然是被自己亲手养大的那一儿一女感情更深,分量更重。
方思霞倒是表现得很热情,跟尤父一道将两人迎进来,又烧了水给他们倒茶。
方思霞轻轻推开她,笑斥:“贫嘴!”
尤父为难了一下:“她怎么说都是我女儿,不给不合适吧。”
他沉吟片刻:“方便肯定是方便的,不过结婚是大事,你们这边准备得如何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还有酒席嫁……咳!”
柏泽:“那就麻烦伯父了。”
现在回想起来,尤佳觉得渐渐能够理解尤母的艰辛,在当时那个年代,女人离婚本来就是稀罕事,不管原因如何,肯定会遭到一些人的耻笑,再加上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又要养活自己,日子肯定步履维艰,对女儿一时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尤佳的怨怼也就逐渐烟消云散。
方思霞一笑:“你先别急着夸我,我还怕你说我亏待你女儿,这么一点钱都不肯出呢,说到底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和两个孩子着想!”
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几分钟到,等被服务员引到包厢里的时候,却发现尤佳和柏泽,男方父母,以及尤佳母亲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尤佳要结婚的对象,真的就是名震港岛的那个柏家?
此时尤父在二楼书房里,方思霞说话少了很多顾忌,就道:“她没提这茬,但我已经提醒你爸了,想来他到时候不会傻乎乎掏钱的,再说对方父母什么来路,我们也还没摸清楚呢,刚才我本来想问的,倒是没机会开口。”
直到会面结束的归家途中,尤父还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柏父从头到尾主导了全场,让他一开始准备的话都派不上用场,就连“请问你就是那个柏先生吗”都没机会问出口,当然,尤父也不会承认自己面对对方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点发憷。
尤语:“能有什么来路?她要是真嫁到什么富贵人家,现在也用不着让我爸出面了吧,说是说风俗习惯,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想开口跟我爸要嫁妆啊!”
方思霞伸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拂到耳后去:“我不去,就你爸去,你姐有自己的妈妈,我去凑什么热闹?她那对象长得还不错,不过话说回来,你姐也是大变样了,从前我也见过她几面,远没有像现在这样会打扮。”
“你又上哪疯去了?”方思霞嘴上责怪着,脸上却挂着慈爱的笑容。
“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反正到时候家长见面,让我妈跟廖叔当代表就可以了。”
尤佳心头一甜,以前跟郁涛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面对来自长辈的难题,但郁涛那会什么时候说过“凡事有我在”?他只会说,毕竟是老人,佳佳,你就多担当一些。
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都表现得很客气,当然,也多了一份生疏和隔阂。
“放假了,以前高中同学在一起聚聚,晚上我还要出去,不用预备我的晚饭了!”尤语道,眼睛一扫瞧见茶几上的水果,当下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荔枝开始剥皮。“家里来客人了?”
“小佳这是第一回上门作客吧?”
方思霞:“如果佳佳开口跟你要嫁妆,你怎么回答?”
尤佳当然明白他是在为自己不平,不过她并未过于失望,简而言之,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她跟尤父本来就亲情淡薄,更何况对方已经另外有了儿女,自然不会对自己这个平时联系很少的女儿多么热情。
柏泽:“我是怕你受委屈。”
尤父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我来晚了!”
尤母没接腔,今天要不是为了尤佳,她也不会坐在这里,反倒是柏振东出声:“不要紧,我们也刚来没多久,尤先生请坐。”
尤佳顿了顿,“爸,你看你那边是否方便?”
尤父是做建材生意的,这么些年奋斗下来,生意也不算小,在本地算是小有名气了,家境也比尤母的再婚对象宽裕很多,家就安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上下复式两层足有三四百平方,本地房价寸土寸金,以尤父现在住的地方,一平已经炒到五万左右了,能够攒下这样的家财,说明尤父确实是有两下子的。
老实说,尤父对这个女儿,心里未尝不是没有亏欠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年他跟尤母离婚的时候,尤佳还小,自己一个大男人,又要忙生意,外头还有一个小的等着自己关照,能够分给尤佳的心思自然就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