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吃饭,我安排,给你接风洗尘。”
“我在楼下!”似乎听他沉沉叹息一声,终是艰难着说。
看到那颀长的身影立在树下,她的泪,一滴滴无声落下来。
“温行远?”
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向来温和的脸上带着几分郁色,半天才听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以后要是敢再说,我就把你埋到外面的树坑里。”
“醉了也能骂你大笨孙子!”她满意般看到他的脸色变白,哈哈笑了。这个记仇的男人。
温行远几乎与郗颜同时下机,拨通她的手机,却又瞬间挂断,他想,这个时候,她或许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去打扰。
这是一套只有一百平米左右的三居室,郗颜住在光线最好的那间,推开窗子临街便是古朴的房舍,很舒服的感觉。
“再顶嘴就自己走回去。”
曾几何时,她也用同样的姿势试图挥去心底的阴霾,为什么,三年匆匆而过,她终是无法坦然。
她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喂,说句话?”
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再说话,陷入许久的沉默。
“怎么变了?”幽深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上,伸手欲取过酒杯。
她轻握着手机,木然点头,随后,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除了几件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因为知道她在这里,所以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带,他以为很快会回来,只是还是比计划中迟了许多。
这个姿势,这个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纤弱、又那么的绝望与孤寂。
郗颜依旧沉默,木然地站起身,犹豫着向窗前挪步。
当她的工作渐渐上了轨道,便在闲暇时到他的酒吧帮忙,从而认识了张子良,认识了杜灵,看到她忙碌的身影穿梭在酒吧中,看到她浅淡的笑容有了丝温度,温行远笑了,那笑容明媚得有如炫目的阳光。
“干嘛不说话?变哑巴了?你不是向来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她仰起头,迷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回来的第一天,郗颜的心情跌入谷底,她推了与季若凝的约会,缩在小小的公寓里。韩诺来了,又走了,她不知道他何时离开,但她知道,他不会再守上一夜,因为,现在的他,不再是……一个人。
尽管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尽管看不清她的眼神,他依然痴痴望着她,似要将窗前那抹已然斑驳的身影凝望进心底。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是在一瞬间变得灰暗了。哪怕有意去模糊记忆里的容貌,她依然活得恍惚,因为可怕的真实随时碰触着她的伤口。哪怕他离她再近,依然取代不了她心底深处的人。
她忽然很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三年前他就该给的答案。
爱这样的字眼,温行远认为,应该沉淀在心里,自己感情最柔软的部份,应该存于最温暖,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看着他佯装生气的脸孔,郗颜“扑哧”一声笑了,喃喃重复,“大笨孙子!”
温行远站在公寓的楼下,抬头看见那淡绿色的窗帘,心头一暖。
“我还没喝完呢,吝啬鬼!”她嘴不饶人,脚步却配合着他。
她回来了,在悄无声息离开整整三年后。
那段日子,在多年后回想起来,温行远感觉,是过得既谨慎辛苦又莫名快乐的时光,他,作为她的“老板”,会无孔不入地关心她的生活,又会粗心到无暇顾及身边的其它,在她拒绝过不下百次后依然固执的在酒吧打烊后送她回宿舍,两人几乎从不曾正经八百地说过话,向来是彼肩站在吧台旁边,手执酒杯,牙尖嘴利地刻薄对方。
只是我终究是迟了一步,他比我先走进了你心里!但你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他没接话,伸手抓起外套披在她身上,搂着她向他的公寓而去。
黑暗中,郗颜倚靠在床角,目光空洞无神。
岁月的长河就这样流过他们的生命,绵长悠远,蜿蜒曲折!时光在彼此心中留下疼痛的痕迹,持之恒久,刻骨铭心……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松开手,自顾自的从她手袋中取中手机,将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又递回到她手上,“别想太多,有事就打我电话。”
她不知道!
可他却又控制不了自己,他管不住那颗依然为她跳动的心。于是,他拔通唐毅凡的电话,于是,他终于要来她的手机号码,在失去联系整整三年后,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曾经不敢想起,以为是怕痛,直到这一刻才恍然明白,其实是怕一旦想起,就会轻易原谅。
“郗颜?”在与他错身而过时拉住她,“记得我手机号码吗?”他问她,见她茫然抬头,目光有些空洞。
丽江,大研镇!
他咬牙白她一眼,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话。
她,是属于他的秘密。直到许多年后可以云淡风轻般说着往事的时候,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她脸上细微的表情,还有自己隐忍的心情。
郗颜,你最爱的是他,而我最爱的人,是你!
“明天电话联系,你好好休息。”见他沉默,张子良了然,上车冲他挥挥手走了。
有些恼地瞪她一眼,有意松了松手,在她差点摔倒时又伸手揽住她。
她的心意,他从最初一刻就洞若观火,然而,他依然固守着心中的执念!
曾经不顾一切的决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酒吧内流转着轻柔又哀伤的音乐,似要在瞬间勾起她的心事,她静静趴在吧台上,眼神习惯性飘忽。而他,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
对于她,温行远的爱,很自我!
那时,她多想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背叛,可她,却骄傲的昂起头,倔强着与他擦肩而过,仿若陌生人一般。如今,当她已没有勇气要答案的时候,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站在她面前,这一次,她却无论如何骄傲不起来了。
“颜颜又不在,你一个闷在家里干什么?”
许久之后,电话那端传来盲音,窗帘缓缓拉上,阻隔了他的视线。闭上眼,无力般倚在身后的树杆上,直到深夜。
“谢了,明晚吧,带上你女朋友。”温行远拍了拍他的肩。
韩诺,竟然是—韩诺!
白他一眼,她有点口齿不清,“说什么都行,比如说告诉这里所有的人,地球太危险了,快回火星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