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白痴呢……”
“颜颜?”记忆中张弛有度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郗颜紧握着手机,泪,霎时涌上眼眶。
抬头望着六楼的窗子,他看见,她站在那里望着他,他想,她一定哭了!
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依然无法抹去那段有他的记忆;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她依然无法忘记他温和的笑脸,三年的刻意远离,三年的远走他乡,仍然抵不过那四年甜蜜的时光,他,走进她心里太深,太深了。
家,一个原本对于他多么遥远的词。然而,当他把钥匙递到她手里的时候,他竟自然而然的称这里是家了,有她的家。
“你说世界是不是变灰暗了?”
“这是去哪啊?我宿舍不是这个方向?”
“咿……是变真实了!”她舌头打结,脚步有些乱,今晚真是喝得太多了。
温行远不只一次想,有一天他们同时打开房门,含笑而立,那该是多温馨的时刻。打开音响,室内流淌着沙哑的男声,他倚在窗前,忆起三年前他陪她来到古镇。
一路将她搂在身侧,承受着她身体全部的重量,伴着小巷中微弱的灯火,一步步离去。
两年前他离开时,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坚持把她的行李从宿舍搬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公寓,否则依她倔得十头牛都拉不住的性子,是死活不会过来的。他腾出了自己的主卧给她,而自己的东西被他丢进了客房,另外还有一间书房。
望着她的背影,温行远心中涩然一片。
“白痴啊你?”他不示弱地回瞪,不客气地抢过杯子。这女人,骂她的话她从来记得最清楚。
“说!”
“我哪儿傻了?”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夺去了一切,连仅剩的他也不肯留下。当她在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他怎么能狠心的转身就走?
“白痴!”他皱着浓眉骂她,手臂上加重了力道,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七年的莽莽岁月,他变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她也变了,变得喜欢戴上面具而活。七年的莽莽岁月,他依然是韩诺,那双深蓝有如海水般的眼眸没变,她呢?依然是郗颜,尽管极力掩饰,却发现,她其实一直爱着他,将他放在心中最柔软之处。
“去山沟里,把你卖了。”
他在停车场同样看到她,尽管只是眼晴的余光,依然看到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看到她怔怔的注视,看到她僵直地站在不远处,而他,没有回头,没敢回望。
曾几何时,他也曾常常出现在她楼下,有时是送她,有时是等她,而此刻呢?为了什么?
他被她的憨态逗得笑了,放下酒杯,将她扶起来,“看来真是醉了,又开始习惯性胡言乱语了。”边说边将她往门口带。
“你才白痴,冒傻气儿……”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乐观坚强的郗颜,如今,她只是一个几乎一无所有,柔软的心千疮百孔的小女人而已。
将脸埋进双手之中,她忽然觉得委屈与无助。
忧伤的旋律一遍遍响起,她却只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置若罔闻,弓着身子蹲在床边,将脸深深埋进床罩里,一动不动。
她忽而迷惘,这一切终究还是因为爱吗?是否还有尝试和表达的机会?
七年前,为了他,她愿意倾其所有,付出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然而,那段感情终究是不堪一击,他们的命运,就此转角……
“变复杂了!”
“干嘛,你说过再也不管我,让我喝死算了……”她回神,死握着酒杯不松手,眯着眼晴瞪他。
他回神,侧身扫她一眼,“说什么?”
之后的日子,她留在了古镇,在一家刚刚起步的公司工作。而他,也留在这里,常常打电话询问她的近况,偶尔约她出来吃饭,她总是淡淡地拒绝,以工作为借口,他并不恼,只是淡笑着说,“那下次吧!”
“笨蛋,我太值钱,没人买得起。”她含糊说着,想抬脚踢他,步子有些乱,险些绊倒。
因为那时的他明白:不是谁离她近,谁就在她心里。
因为,他,同样失了勇气。
对于他而言,这就够了,他不忍心强求她太多,因为了解她心里的苦,他不舍得要求她,是的,不舍得。
“温行远,你说,世界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
“谋杀啊你?”鼻尖重重撞在他胸膛上,她不满的抱怨,胳膊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环上他的腰,深怕他又恶作剧般松手。
他低低笑,那一丝蛛丝般眷恋的眼神被迅速掩去,“我以为你醉了呢?”
“颜颜……”他温柔唤她,却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惟有握着电话,仰头望着她。
只记得灯光摇曳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轻轻的声音却令人感觉到她的悲伤。
“哪儿都傻,大笨孙子!”看到细微变化的眼神,她枕着胳膊趴在吧台上,见他不说话,她又挑衅地叫他,“喂,气傻了?”
原谅?她可以吗?他们还可以吗?
除了工作,她开始用大量的时间来沉默,在之后的一年中她学会了喝不加糖的咖啡,学会了喝烈酒,一杯接着一杯,恍惚中活得半醉半醒。
夜,寂静下来。客人,渐渐少了。
韩诺,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还来?你不是早已做了选择?我们之间,不是早已划上了句号,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还让我面对你,面对你们!
还爱着他?是的,直到再次相见,她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她,爱着他,她,忘不了!
这样看似“和谐”的相处持续了一年的时间,郗颜开始喜欢上了古镇,工作之余,她终于愿意出来走走,哪怕依然拒绝他的邀约,哪怕依然对他冷言相向,可他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在变化,不再一味沉浸在变故中而无法自拔。
手机固执地响,她茫然抬起头,看着显示屏上陌生的号码,深吸了口气,终是按下通话健。
张子良没有询问,默契地将车开到巷口,温行远感激地笑了。
……
“你以为我不能?”
掏出钥匙径自打开了房门,他多希望她在。
他知道她不在,要是她在,今晚是一定要和她一起吃饭的,不管她再以什么借口推说没空,他也定要把她押过来,他就是太惯着她了,这习惯不好。
看似遥远的记忆被霎时唤醒,她固执而倔犟的守着心底的那个梦,他,如影随行。看似两条交错后又向不同方向延伸的直线,实际上只是自欺欺人,他在她心里,尽管经历过交错与分离,依然在她心里。
“谢谢你!”她面无表情地道谢,转身向宿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