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卫大营之中,李应龙面色沉重。
接连三次放粮,兖州卫声名大振,周围散兵游民皆来归附。
如今已是五万余众,声势浩大。
副将庞虎走进帐中,躬身说道:“大将军,营外有一青年文士求见。其人口口声声为兖州卫前途而来,要大将军出去亲自迎接他进来。”
李应龙颇为奇怪,自己原本在市井之中,与文人从无交集。
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文人旧友,其人口气狂妄,不妨出去一观。
若是欺骗自己,务必抓进营地好好教训一番。
李应龙想到这里,起身跟随庞虎一路来到营门口。
营门口一位白衣文士迎风而立,身边跟随一名中年武士。
李应龙抱拳说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从何处来此?李某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先生。”
李应龙见来人气度不凡,说话十分客气。
“阁下可是李应龙大将军?在下卫倾,偃师人士。此番奉命前来拜见大将军,可否进营详谈?”
白衣文士正是大理少卿卫倾,身边武士乃是郭进。
李应龙心里怀疑,却还是客客气气将卫倾两人迎接进来。
卫倾边走边看,对李应龙说道:“在下听闻大将军出身市井,亦是兖州出名豪侠。想不到大将军治军井井有条,比起带兵多年之人,毫不逊色。”
李应龙闻言叹道:“先生谬赞,李某实属被迫而为之,若非家破人亡,谁人会甘冒奇险投身两军阵中?”
一路走进营帐,分宾主落座。
有亲兵端上大碗茶,李应龙再次问道:“先生奉命而来?如今可否详细告知?”
卫倾从袖中取出一黑檀木盒,交由李应龙亲兵。
自亲兵手中接过木盒,李应龙小心打开,里边红绸包裹一物。
揭去红绸,露出一枚赤金方印,四周雕刻飞虎,正面刻有“兖州卫戍、大将军印”八字。
李应龙一惊,放下赤金方印,屏退亲兵后低声问道:“先生可是奉朝廷之命前来?”
卫倾点头,取出虎符放在;李应龙面前,笑道:“将军出身市井,面对残暴反贼,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兴义兵征讨反贼。将军自号兖州卫,连劫三次反贼粮车。
三次对百姓放粮,如今兵临济南郡。将军事迹风靡京师,朝野震动,陛下特派在下前来,封赏将军。
朝廷将册封将军为兖州卫大将军,只待将军应允,便即日昭告天下。”
不料李应龙并未看那虎符,脸色渐冷。
他将金印放下,冷声说道:“卫大人,请恕李某无礼。李某对朝廷并无好感,请问大人,兖州军民为阻反贼,英勇抗击,昼夜期盼朝廷援军。”
“谁知朝廷援军到来,那赵吉老匹夫好色如命,若非他凌辱寻芳楼花魁玉兰姑娘,怎会有守军愤而献城?
兖州城破之时,老匹夫并未坚持死战,而是自顾逃命,丢弃兖州军民不管。
若非朝廷无能,兖州军民怎会惨遭叛军荼毒?
若非朝廷无能,兖州数百年古城怎会化为焦土?
若非朝廷无能,李某及兖州卫大部分将士怎会家破人亡?
请问大人,兖州百姓陈尸荒野之际,朝廷在哪里?
兖州未亡人于焦土之上哭祭亲朋之时,朝廷在何方?
兖州卫数万将士,无粮无饷,拼死与叛军搏杀时,朝廷在何处?
李某亦曾听闻,赵吉老匹夫逃回洛阳,天子不过轻描淡写责备几句,便大事化小。
似此等败军之将,千古罪人,为何不枭首示众,以告天下?
如今兖州卫声势渐大,朝廷出来诏安,仅凭一枚金印,两块虎符便欲收买兖州卫数万性命?
朝廷日夜在洛阳笙歌,可知山东大地黎民艰辛?
那反贼嬴川,人面兽心,冷血无情。每日不糟蹋虐杀几名良家女子,都不肯入睡。
叛军如飞蝗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百姓孤苦无依,于生死边缘徘徊,荒野之中泣血哀嚎,朝廷可曾听到?
大人一路前来,可曾见到,山东境内,几无完整村镇,更无完全之家。
白骨处处,暴尸荒野,天子稳坐金殿之中,可曾知否山东百姓夜夜哀恸?
李某奉劝大人,少说官话。莫以为几句花言巧语,便可邀买人心。
朝廷负兖州数万冤魂,负山东数十万百姓在先,莫怪兖州卫对朝廷无情无义。”
李应龙越说越激愤,猛然站起,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