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实力,一切外交以实力为后盾。单凭讲道理和祈求,不会得到任何帮助。这让他明白了陈宜中屡屡以试图称臣孙为代价向忽必烈祈和却屡屡被拒绝的原因,也明白了蒙古诸王在等待着什么。
罗霄山下,林琦、西门彪各带着几百个衣衫褴褛的弟兄,从层峦叠嶂间钻了出来。西门彪环目四望,笑了笑,张开双臂对着苍天发出一声狂喊:“我西门彪没死,又回来了!”
“混帐,你还配姓杨么?”浑身是血的老令公骑着匹战马,冲到自己身边。眼前景色瞬间切换到了某个山谷口,对着四面杀来的敌军,老令公杨业哈哈大笑,跳下战马,一头向身边的石碑撞去。
“至于张弘范,我听曾寰分析说,这小子现在是不甘心撤,也不敢撤。忽必烈如此重视他,给了他五十几万大军,却被他东一堆西一伙丢了过半。如果没点实际战果交差,即使忽必烈再信任他,北元那些蒙古大臣也会用口水把他给淹死!”
分了李恒五、六万,张弘正和吕师夔葬送了十几万,阿里海牙和阿剌罕带走了七万多。实际上张弘范亲自带的,不过是六万余人。虽然后来又并入了达春的数万人马,但永安城下一战,鞑子的损失怎么算都在五万以上。
“当然撤了,前天早上,你不是在城墙豁口那听斥候亲口说过么?怎么这会儿反倒不记得了?”萧鸣哲楞了楞,睁大了眼睛反问。
这么算,张弘范和达春两部人马,加在一起能战者只剩下十万出头。用十万疲惫之军强攻清流,试图打开通往邵武的缺口,也只有张弘范敢行这个险。
虽然,目前的实力仅仅只够自保。
李陵!
“萧,萧,萧将军!”杨晓荣赶紧抓起床单擦脸,手臂上厚厚的白布影响了他的动作,越着急越笨拙,鼻涕眼泪抹了个一塌糊涂。
想到这,他心里一阵黯然。作为异族将领,无论再受皇帝重视,也始终是个外人,进不得人家的圈子。张弘范在得知了阿里海牙全军覆没后还试图力挽狂澜,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不得已。
曾寰带着几个参谋忙碌起来,在邹洬的指点下,于地图上摆出了新的一局。战船、火炮、步兵,代表着各支部队的小旗,随着邹洬的话慢慢挪动。
“丞相莫非要动借助蒙古人的力量?”
看到刘子俊茫然的表情,文天祥知道他不理解自己的做法。笑了笑,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尽量把咱们的战果夸大,让商人和细作们向北方传。特别是东京路、上京路和北京路三地(今天东三省和内蒙东部一带),传得越快越好!”
“啊――”杨晓荣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屋子中,浑身上下像死尸一样缠满了白布条。
习习秋风从白色的窗纱外吹进来,吹淡屋子中的白酒味道。
“嗯!”杨晓荣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重重地向床上栽去。这一下又震动了后背上的刀伤,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泪鼻涕一块淌了出来。还没等他自己收拾干净,门帘一掀,萧鸣哲拄着根拐杖蹭了进来。
指挥作战,文丞相也许不如张弘范般精明。但用一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天下又有几人比得上文丞相。
“不能给张弘范下一次出手的机会,民章,你动用手中所有力量,把永安、安溪和漳州三战的结果传播出去。十日之内,让天下人全知道,张宏范的百万大军在福建损兵折将,再也没力气扭转战局!”文天祥抽出一根令箭,郑重地交到了刘子俊手里。
与北元的战争刚刚拉开帷幕。对方有数不清的谋臣、良将,而福建大都督府却人才寥寥。虽然目前军校、夜校和科学院都已经走上轨道,但新人的培养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之前,必须充分挖掘身边每个人身上的潜力。
元军里没有破虏军这么好的医官,也不懂得用药。虽然实际战死的人数不到损失数字的三成,但那些轻重伤员,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甚至有可能因为他们的存在,影响全军的士气。
“所以,丞相先派人砸了他的财赋重地,然后再散发张弘范兵败的消息,挑动乃颜造反!”
邹洬笑了笑,从旗盒里拿出凭空扯出一枝,轻轻地放在了罗霄山下。
但在元军大举南下时,文天祥期待北元诸王趁势而起的愿望却落了个空。从他自己的角度,文天祥无法理解这种背盟行为。而换做文忠的角度,却清晰地了解了北方诸王的心态。
杨晓荣清晰地看见了碑上的字,伸手去拦,却忘了长枪还在自己手中,拦阻,变成了刺杀。
“――是!”负责敌情和内务工作的刘子俊楞了楞,有些迟疑地答道。这可不是丞相大人的性格,在自己的记忆中,丞相大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喜欢夸大战果。击溃、击败不等于全歼,特别是在福建这个多山多林的地方,那些战场上逃走的残兵、溃卒找地方一钻,就等混上十天半个月。等破虏军主力去其他地方执行任务了,他们还会聚集起来。或者成为流寇危害地方,或者结伴逃回广南、江西等地去。只要鞑子将领们许下好处,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聚集在北元的战旗下。
“那时太累,那时太累!”杨晓荣不好意思地解释,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下。看看自己满身的绷带,再看看萧鸣哲缠被成天竺商人一样的脑袋,笑道:“我只记得打了半夜,鞑子退了。那以后的事情,压根想不起来。对了,萧兄可知道鞑子退往何方,丞相大人如何应对?”
印象中,陈吊眼的所部四个标人数虽然多,却是破虏军诸标中成立时间最短,训练最不到位的一支部队。虽然这支部队中有骑兵,但福建这地方,留给骑兵发挥的空间很小,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曾寰犹豫了一下,把一个标挪到了石牌。邹洬摇摇头,抓起一杆代表着敌军的角旗,摆在武夷山角,宁化城外的位置。曾寰点点头,将代表着自己一方的人马再次前挪,与元军对峙。
五十万兵马,范文虎那里就去了二十万。后来虽然又在沿途收了些地方豪强充斥门面,加在一起不过三十五六万的光景。
“丞相,我有一计可让张弘范雪上加霜”不顾周围参谋们惊诧的目光,邹洬大声说道。
“我是在哪,不是又被鞑子俘虏了吧!”心头涌起一阵悸动,他惊恐地张大眼睛四下望去,看见了白色床单、白色的蚊帐、白灰涂抹过干净平整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