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把单刀同时劈来,直奔杜浒后背。兵器刚从一个蒙古武将腹中抽出的杜浒已经没时间回头,身子一斜,向旁边扑去。
几个大宋老兵笑着,对着满山遍野的敌军张开双臂。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却有十几个断后的士兵不声不响地聚集到一起,解开衣襟,将留给自己的手雷抽出,抛开药线上的腊封,让浸过磷的药线暴露在空气中。然后逆着人流向元军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
有些来不及,文天祥遗憾地想。这就是自己这个时代与文忠所记忆时代战争条件的不同。文忠的记忆里,有一种可以千里传音的东西,指挥者可以随时了解各支队伍消息,作出相应调整。而这个时代,只能靠快马和信鸽。
然而,这些老兵大部分永远不会再爬起来,站到破虏军大旗下。自诩为饱读兵书的参谋们,没有料到蒙古武士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比那些百战老兵还高。
风,在耳边呼啸。
“你奶奶的,跟老子玩弓”苗春单刀横抽,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蒙古武士抽翻。从背上抽下钢弩,迅速上弦,射击。正在瞄准的蒙古武士看到眼前一道白光飞来,哼都没来得及哼,打了几个旋,扑到在地上。
击败页特密实麾下三千蒙古军和两万多新附军,并且不放敌人深入到邵武腹地。这个目标,对破虏军来说,实现起来有点勉强。
往往消息到了,实际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杜浒惊诧的回头,只见一个从临安时就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挡在自己的身后,身体被数把钢刀同时砍中,血如溪水般顺着号衣淌下。没等尸体倒下,冲上来的蒙古武士已经砍掉了他的头颅。
“对于崇尚武力的民族,最有效的战术,也许就是以简单对付简单!”参谋曾宸在自己的文集中记录下了文天祥的话。这句话与他平生所学不同,却让这位北宋名臣曾公亮之后觉得非常有道理。
“去你奶奶的”一个士卒喊了一声,挺枪将在杜浒身后偷袭的蒙古士兵刺倒,随即,被蜂拥而来的蒙古武士包围。在群狼环伺下,那个宋兵突然笑了笑,弃枪,拉开了衣襟。没等蒙古武士对这个与投降类似的动作作出反映,一点火星宋兵身上溅出,随即,绕腰间游走。
“宪章,其他几拨人马什么情况?”文天祥没有理会曾宸的建议,低声问道。
“把其他所有弟兄调到伏击点,告诉大伙,在那里跟鞑子决战!”文天祥点点头,语气里不带半分犹豫,“对于崇尚武力的民族,简单直接的办法,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页特密实看得很准,他知道破虏军人少,消耗不起。当蒙古军真正发起冲击的时候,第二标已经成为疲兵。
“大伙建议,将决战地点向后退,再拖页特密实几天!”
“怎么样,有希望么?”文天祥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盯着远方的山林,那边,是杜浒坚守的方向。
在破虏军全部人马里,第二标战斗力最强。因为第二标的弟兄最不怕死。在经历了赣南战败,依然千里迢迢来追随文天祥抗元者,他们中间不会有软骨头。
曾宸明显愣了一下。文天祥这个命令,相当于没有对原计划做太大修改,决战地点还在老地方。而决战对手,却多出预计数倍。
“走,沿山路向两边撤,别走平地”苗春带着江淮营左冲右突,不断将被包围的士兵们人海救出来,交给李兴和王老实等人带着撤离,狭窄的山路上哪里走得了那么块,才几步,已经被冲上山来的蒙古武士瞄上,漫天的白羽飞封住众人的去路。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文天祥事先还准备了一个应急方案,就是派杜浒率领第二标的四个营在建宁前的荆棘岭上阻击,试图利用新附军的厌战心里,瓦解敌人的一部分战斗力。然而,狡诈的页特密实却把荆棘岭当成了绞肉盘。大批新附军被蒙古人赶上了前锋线,用人海战术来对破虏军造成消耗。
拥有武器优势的破虏军第二标,几乎用二比一的伤亡比例,击退了蒙古武士的攻击。接连两轮攻击过后,从来不肯低头的杜浒,给文天祥发出了急报,荆棘岭已经守不住了。
杜浒麾下的第二标,建立比张唐麾下的第一标稍晚。但第二标将士,却都是赣南被打散后,历尽艰辛赶到百丈岭上的。
“丞相,您……”
“轰”腾空而起的烈焰淹没了宋兵的笑容,被气浪推出数步的杜浒借势跃起,旋身,柳叶刀带起一片红光,对面的头颅无法阻挡这光一样的速度,随着刀身飞了出去。血在半空中雨一样洒落,洒落于开满野花的山坡。
没等杜浒回话,又一波蒙古军和新附军士卒亡命杀来,和断后的将士战做一团。山梁上,已经有蒙古武士将战马牵到,试探着坡度,准备顺着山背面的缓坡,给对手致命一击。
破虏军也经受不起足够损耗,把胜利延伸到页特密实不能承受的程度。相反,页特密实却可以不在乎仆从们的性命,利用新附军与破虏军打消耗战。
“丞相,最新推演结果出来了”参谋曾宸轻手轻脚走过来,给文天祥披上件披风。第一次看到文天祥如此烦躁,曾宸的举动显得有些缩手缩脚。
“还有手雷没有,骑兵快上来了”王老实冲上来,对着杜浒大声提醒。单刀斜隔,逼开当心刺过来的樱枪,一脚撩在对方的下阴上。身子没等直起来,身边又有几根白腊杆子捅到,眼看无路可退,旁边一把钢刀伸过,将几根白腊杆子一并斩为两截。
“建阳关那边,张元请丞相放心。他说,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放王积翁入关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