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突厥狗,封妻荫子,就在今晚!”
“掌书记,突厥那边又有动静了。”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追过来,低声向骆怀祖发出提醒,“应该是准备打起火把夜战,出动的人数也比上一轮多,至少在三千以上。”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又是四五枚手雷炸响,将正在拉弓的突厥弓箭手们,炸翻了一大片。其余突厥武士和战奴们吓得魂飞天外,转过身,撒腿就逃。
说罢,再度拔腿加速,转眼间又超过唐盖,隔着四十步远,将手雷点燃,狠狠地掼向了对面的突厥队伍。
“掌书记,刚刚开始做,还没做好几个!”立刻于阗营的将士小声提醒,脸上隐隐带着尴尬。
一串亮点,隐约出现在望远镜的视窗之内。骆怀祖楞了楞,放下望远镜,快速揉了下眼皮,然后再度举起望远镜,同时用另外一只胳膊挡住右侧,朝刚才的方向仔细察看。
“碎叶镇的弟兄们在跟墨啜夜战!”有股兴奋的感觉从心头油然而生,让他刹那间,差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紧跟着,他发现远处的星河越来越亮,越来越宽,还不停地快速向前移动,如同传说中的仙剑一般,将黑漆漆的夜空和群山一分为二!
低头看了看手忙脚乱,却死撑着不肯退却的敌军。骆怀祖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大喝,“点火!”,随即,低头抢过一支火把,先点燃了自己脚下的干草捆子,顺着山势,一脚将其踹出了两三丈远。
而大伙对面的突厥军,攻势明显出现了停滞。虽然很快就又继续向前推进,速度却比先前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怎么,小样,还不服气?”弄不明白突厥人为何还要继续进攻,骆怀祖竖起眉头,低声质问。紧跟着,怒不可遏,“来人,给我把干草捆子推过几个来!”
骆怀祖真正意图其实是,万一野马岭守不住,大伙就炸塌靠近山谷的岩石,将野马谷变得更加狭窄难行,给突厥大军增加通过的障碍。如此,于阗镇守使韦播那边即便没本事重新将野马岭夺回,至少也来得及赶在突厥大军整体通过山谷之前,在别处构筑新的防线,或者派人向牛师奖求援!
二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冲向敌军,本打算趁着敌军不备,先炸他个人仰马翻,再从容返回自家军阵。不料,才奔出十几步,骆怀祖忽然将双腿来了个急刹车。紧跟着,迅速将头转向自家阵地上满脸惊诧的韦厢以及全体弟兄,“不好,突厥主将要溜。弟兄们,别守了,跟我一起上!”
喊杀声惊天动地,群山间回荡。分不清哪些来自大唐将士的嘴巴,哪些是群山的回音。
在手雷充足之时,骆怀祖不担心友军会拖自己后腿。野马岭地形狭窄,一百名掷弹兵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即便没有友军配合,也可以轻松将击退突厥人的进攻。而拿不下野马岭,突厥大军就休想通过野马岭旁的野马谷,否则,唐军都不用从他们头顶上扔手雷,光是扔石头,就能把他们砸得血流成河。
“杀突厥狗,别放走了阿始那阙!”
“理应如此!”都尉韦厢早就被骆怀祖的武力和指挥能力所折服,毫不犹豫地点头。
正在巡视防线的骆怀祖迅速回头,目光扫过黑漆漆的山坡和不远处的深谷,最后又落回曹双身上,“取二十枚手雷,把引线拧在一起,埋在近邻野马谷那块巨石之下。我先前告诉过你,你是否还记得那地方?”
“没事儿,有几个算几个,免得一会儿做好了没机会用!”骆怀祖一改先前的紧张,笑着挥手,“推过来,做了一半儿的也推过来,老子要请突厥人吃烤肉!”
“砰!”“砰!”“砰!”韦厢等人,也见样学样,点燃了其余干草捆子,将其顺着山坡踢下。数只巨大的火球,立刻带着浓烟和红星,直奔进攻方的头顶。沿途中凡是有干草的地方,也一并倍引燃,所过之处,留下八道巨大的火龙。
“推过来,弟兄们,把做好的干草捆子全推过来!骆书记要请突厥人吃烤肉!”韦厢、田景隆、王春喜等于阗营的军官笑着响应,心情也变得无比轻松。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连续七八多枚手雷凌空爆炸,将刚刚挨过几轮箭雨的突厥将士,炸得死伤枕藉。
那是燕然山区特有的一种石头,通体呈墨汁般颜色,表面还带着玉石的光泽。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早就将岩石上的泥土和植被剥得干干净净。大半截露出地面的主体,就像半扇铁闸,斜斜地卡在野马谷上空,就差有力大无边的神明伸手一推。
因为借助了地形之便和手雷之威,前几轮战斗中,掷弹兵的损失非常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而发起进攻的突厥武士,则被炸得死伤惨重。尸体沿着半山坡一路排出五十步外,甚至有人带着伤滚到了山坡下,才鲜血流尽而死。
“韦都尉,让你的弟兄,先教教突厥人如何射箭!”骆怀祖志得意满,单脚踩着一个硕大的干草捆子,挥舞着量天秤发号施令。
几个校尉带头响应,很快,三个团的于阗精锐,全都拔出兵器,跟在韦厢身后向山坡下冲去,一个个,宛若猛虎下山。不多时,就超过了背负着手雷的大唐掷弹兵,然后继续驱赶着仓惶逃命的突厥将士,直奔其大队,给对方来了一记倒卷珠帘。
既然突厥可汗都已经战败,大伙眼前的这路突厥兵马,人数再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是垂死挣扎而已,并且还不敢挣扎得太久。否则,一旦碎叶营击溃了墨啜之后,再迂回到他们的退路上,给他们来个前后夹击,他们所有人就插翅难飞。
“遵命!”众人齐声答应,分头展开行动。仿佛全都在刹那间肋生双翼。
如果双方兵力相差不到十倍,即便白刃相接,骆怀祖也有信心将敌军正面击溃。毕竟掷弹队的弟兄,都是他从整个碎叶镇精挑细选出来好手,个个都长得像唐盖那样身强力壮,并且接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然而,此时此刻,对面的突厥人兵力高达五六万,整个掷弹队,却只有区区一百人!
“辛苦了,等打完了这仗,骆某请弟兄们去喝酒!”骆怀祖笑着向对方点头,然后继续装出一副镇定自若模样,在山坡上缓缓巡视。
“再调一些长矛手过来,站在掷弹兵后做预备队。万一有敌军将士命大,挨了手雷却没有死,还得劳烦长矛手去补上最后一击!”为了防备阵地被突厥人攻破,骆怀祖想了想,继续叮嘱。
“是!”唐盖闷声闷气地答应,转头跑向身后的山洞,不多时,又小跑着返回,向骆怀祖汇报,“还有,还有三十二箱半。韦都尉说,他已经派人去找韦镇守要更多的手雷了,但是他也不清楚,韦镇守手里还有没有,什么时候能送到。”
“炸,别省着,全扔出去,瞅准当官的脑袋扔!”快速点燃第二枚手雷,骆怀祖一边奋力投掷,一边冲着唐盖高呼。
如今,大伙身边剩余的手雷,顶多还能阻挡突厥人一到两次进攻。如果下两次进攻结束之后,突厥人士气还没有崩溃,接下来,他就只能带着弟兄们跟敌军白刃相接!
“他说,突厥人要跑,喊咱们去追杀敌军。”校尉王春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请示,“都尉,追不追?万一他判断错了……”
后者脑子的反应,原本就比手脚慢。听了骆怀祖的话,愈发不做任何思索,也将口袋里的手雷取出来,接二连三点燃了向着对面的突厥将领认旗掷去,指哪打哪,宛若一辆人行投石车。
有呐喊声,隐约顺着夜风传了过来。虽然听不清什么内容,也没有山坡下突厥人的叫嚣响亮,却绝不会被后者遮盖。
“掌书记,手雷发下去了!”校尉曹双的话从身后传来,打断了骆怀祖纷乱的思绪。
“万一突厥人不顾一切,强行通过山谷,你就点燃手雷,把巨石炸松,然后请韦都尉那边派些力气大的弟兄帮忙,把巨石直接推下去,砸扁他们!”骆怀祖指挥不动神明,却能指挥得动人。笑了笑,继续吩咐。声音平静柔和,仿佛在随口吩咐曹双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胜利喜悦,迅速在大唐将士之间传播,弟兄们个个精神抖擞。很快,就将八个刚做好的干草捆子,推到了骆怀祖面前。而山坡上的敌军,才磨磨蹭蹭走到距离大伙一百二三十步位置,射出来的羽箭稀稀落落,有一波没一波。
在此人的指挥下,突厥将士每次进攻受挫之后,将队伍在山脚稍作休整,就又会发起新一轮强攻。并且每一轮强攻,都会多少汲取一些上次失败的教训,让进攻的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遭受重挫不得不后撤的位置,距离唐军的阵地也越来越进近。
“墨啜败了,墨啜被打崩了!”
“突厥人败了,咱们赢定了!”
“妈的,老子今天真的做到了以一抵百!想当年走江湖,都没这么牛过!”在肚子里偷偷嘀咕了一句,他将望远镜又快速转向了左侧的山峦,虽然明知道以自己跟碎叶军目前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看到那边的情况!而张潜那边,也不可能给自己提供任何支援。
从傍晚时分到现在,掷弹队在于阗营派来的三个团精锐配合下,已经接连打退了突厥人的四次强攻,弟兄们的体力和随军携带的手雷,都已经消耗过半。而山路崎岖,骆怀祖却不敢指望于阗镇守使韦播,能及时派人将他需要的手雷运到野马岭来。
“加把劲儿,全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