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前辈!”张潜闻听,心中立刻有了计较。站起身,笑着说道:“那我就先去迎接一下牛将军,二师弟,三师弟,你们俩帮我招待前辈和各位朋友!”
正喝得眼花耳熟之际,管家任全忽然又匆匆跑进来汇报。左骁卫将军牛师奖,前来登门拜访。当即,张潜就是微微一愣,放下了酒杯,低声追问:“牛老将军?他来找我?你没听错?他带着几个人,说有什么事情没?”
“请教?”张潜闻听,愈发觉得满头雾水,皱着眉头,小声沉吟。
本以为,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那牛师奖既然来了,就一起凑个局,也算热闹。谁料,见了面,刚刚寒暄完毕,就听见对方沉声询问:“张少监,老夫听闻你是墨家子弟,此话可否当真?”
而毕构,却对朝廷的糊涂早就见怪不怪,只管追问是谁居心叵测坑害张潜。将他这个在军器监中制造出无数利器,多次有大功与国的文臣,送上距离长安数千里之外的战场。
“不重,不重,在我们那边,有毛带皮的,都不值钱!”拉拉万望大急,红着脸继续用力摆手,“本来还该再送少监一些更珍贵的礼物,但我家特使说,少监是全大唐最有钱的人,送您牦牛,您还能吃肉。送您别的东西,您肯定不屑一顾!”
“隆翁,老夫并非为难为他而来!”牛师奖立刻换了一副脸色,向毕构拱手施礼,“刚好你也在,就帮老夫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今天得到消息,圣上点了老夫的将,带领左骁卫一万精兵,去调停突骑施酋长娑葛与突骑施部落头领阿始那忠节之间的冲突。而中书省与兵部,据说却给老夫配了一名什么都懂的行军长史,姓张名潜,表字用昭!”
“嗯?”张潜的眉头皱了皱,也笑着摆手,“白送?张某可不敢收这么重的礼!拉拉万望商务官,还是将牦牛赶去别处吧!万一被人弹劾张某受贿,张某可是生出一百张嘴,都讲不清楚。”
“那我也不能白拿你的牦牛。并且长安市面上卖的万金油,都是绿色的,低档货。给你礼佛用的,却是金色版,高档货,配方完全不同。你不在我这里换,回去时候恐怕会有些麻烦。”张潜一边在心里高速推测对方的意图,一边笑着补充。
“牛将军尽管直说。”张潜楞了楞,放慢了脚步,转身拱手,“或者,如果牛将军愿意的话,也可以先去跟毕前辈喝一杯践行酒,待酒宴结束,咱们再去书房里头详谈。”
“谁保举的用昭?其心可诛!”
“给圣上上表,请假!”毕构想都不想,果断替张潜做主,“你在军器监,对大唐将士的助益,比去做这个狗屁行军长史高出十倍!无论是谁,这个节骨眼上举荐你,绝对都没安好心!”
“在下当初出仕,就全赖毕别驾的举荐!”张潜立刻看出来,牛师奖与毕构交情不错。连忙又笑着补充。
“拉拉万望商务官客气了!”既然对方表明了官方身份,张潜也不便托大,推门下了车,单手虚搀,“商务官这一年来可好?带着这么多牦牛从吐蕃那边过来,路上辛苦了!”
张若虚从青年之时,就喜欢美食、美酒和美人,到老了也没啥改变。肉来动筷,酒来举杯,吃得不亦乐乎。而毕构,一年之内经历了两次贬谪,对朝廷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因此,也不再顾忌自身形象,大手抓肉,大口喝酒,放浪形骸。
“没有!在下粗通拳脚,打一两个普通人凑合,遇到四人以上,估计就连逃走的机会都找不到!”张潜沉声作答,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
“真的?”拉拉万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只眼睛立刻瞪了个滚圆。
“先杀十头,做酱肉和肉干儿。然后给张世叔,孙御医和贺前辈他们,各家送两头牦牛过去。其余的,交给二师弟和三师弟家的商行寄卖。”张潜才不相信,偌大的长安城,连一千头牦牛都消耗不掉,果断挥手下令。
“没有!”张潜眉头轻皱,回答得斩钉截铁。
而张潜把牦牛收下之后,却按照原合同给了他两千盒万金油,并且不阻止他将剩余的牦牛卖掉,自己去买绿色低价的万精油。里里外外,等于让他多赚了一大笔,如何让他喜出望外?!
众家将家丁们的心神俱是一松,定神细看,才发现远处沿着收割过的麦田滚滚而来的,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大群模样怪异的动物。足足有八九百头,模样看着像牛,叫声却好似猪,浑身上下生满了肮脏的长毛!
“不能算假吧!”张潜自打来到大唐,不知道被人问了多少回类似的问题。心中早就有了一个非常稳妥的答案。因此,一边将牛师奖朝家中让,一边笑着点头,“但是与世人所说的墨家,大不相同。在下出身于秦墨门下,而秦墨只是墨家的一个分支。自打秦国被汉取代之后,就一直避居深山,不问世事。与其他墨家传人,更无往来!”
“既然毕隆择在,这杯践行酒,一定是要喝的。否则,下次再见到他,不知道何年何月了!”牛师奖想了想,先轻轻点头,随即,又快速摇头,“但是,话,我还是在喝酒之前跟你说明白吧。否则,老夫和你两个,心里都不踏实!”
他跟左骁卫将军牛师奖,总计只打过几次照面儿,并且其中大部分还是在上朝之时。而私下里,可谓毫无往来。此人今天连个招呼都不提前不打,就忽然闯到城外的庄子里登门求教,未免来得也太唐突。
待庄子周围,再也听不见猪一样的牛叫。第一批肉,也都腌入了味儿。张潜亲自下场,将家里的厨子和略懂下厨的仆役们,指挥得团团转。很快,就将烤牛排,炖牛肉,炒牛柳,煎牛舌等一系列与牛有关的美食,端上了餐桌。
“如果你没托人举荐过你,就好好想一想,这种好事,为何会突然落在你身上。如果想不明白,老夫劝你,趁着圣旨没下来,赶紧想办法抽身!”牛师奖也不听他解释,继续沉声补充,“老夫这边,不缺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人,来做行军长史。而你原本前程远大,也没必要,去冒这种险!”
张潜早就听闻,上上个月,也就是在他遭遇到截杀的差不多同一时间,突骑施新任酋长娑葛背叛大唐,在突厥的支持下夺取了碎叶城。而驻守碎叶城的大唐右威卫将军周以悌寡不敌众,与忠于大唐的突骑施将领阿始那忠节一道,退守播仙镇。
“你以前领军与人厮杀过?或者武艺惊人,可以像传说中的曹沫那样,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牛师奖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也让张潜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
张潜一听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就知道拉拉万望实际上一路放牧赶到长安的牦牛数量,远不止这些。却仍然装作一副震撼的模样,低声惊呼,“那张某岂不是要吃上十年才吃得完?真是太辛苦商务官了。”
“毕隆择也在?这厮,老夫还在为他担心,他却跑到你家喝酒吃肉!”闻听“毕别驾”三个字,牛师奖的脸色,瞬间就开始融化。皱了皱眉,笑着数落!
“真的!你一会儿跟我师弟,就是他来交割便好!”张潜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即拉过郭怒,与拉拉万望相对,仿佛自己根本不懂得做生意一般。
张潜毕构两个,齐齐大惊失色。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
“东主,这是他的名帖。”管家任全接待的大人物多了,早就有了一定经验。躬下身,将一份名帖在张潜面前轻轻展示,“只带了四名侍卫,没打任何仪仗。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想向东主您当面请教。”
“你可懂得兵法?”牛师奖的脸色愈发严肃,继续沉声追问。
顿了顿,趁着牛师奖正在消化自己的解释,他继续说道:“前辈里边请,家中刚好宰了几头牦牛,招待朋友。正准备前往益州赴任的毕别驾也在。前辈如果不嫌在下这里简陋,就一起喝上几杯。”
“晚辈请讲!”张潜闻听,立刻知道问题不会太简单,再度客气地拱手。
第一肉还没等咽下肚,院子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收到牦牛之后的张若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拉着正在他家中下棋,过几天即将前去益州赴任的毕构,兴冲冲地找了过来。
“在下吐蕃葱本拉拉万望,拜见大唐秘书张少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点,拉拉万望就换了另外一套做派,松开郭怒,双手交叉抚胸,对着车窗深深施礼。
万金油和风油精,都是六神作坊在生产花露时的副产品,张潜当然知道如今此物在市面上价值几何?因此,立刻笑了笑,再度摇头,“不一样,从盒子上,就也能看得出来。并且我这边卖给你的万金油,一盒的分量,比市面上绿色那种三盒都多。你如果怕吃亏的话,这样,我不能收你的礼物,这批牦牛,还是给你兑现两千盒万金油。而你回去之时,再去市面上买那种绿色的,想买多少买多少,我也不干涉。等你把两种万金油都带回吐蕃,那边的僧人和贵族,自然会告诉你,他们更喜欢用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