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一口气用尽,准备换气儿再接再厉之际,对面的张潜,却突然上步,先用右肩膀硬生生受了他一拳,紧跟着就是一记突刺。
“不行,不行!我还没把话说完!”喜多肉也早就发现了,张潜的身板儿,跟他预想中的文官身板儿,大相径庭。心中猛然打了个突儿,再度连连摆手,“今天这场冲突,虽然你我双方各自都有理,但幸运的是,没出人命。而你,又是大唐的官员,我如果不慎失手打死了你,肯定会破坏大唐和吐蕃的之间的亲密关系……”
而那吐蕃武士头目喜多肉,先前也曾经亲眼看到王翰策马持剑,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的模样,自问绝对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果断将身体后退了几步,蒲扇般的大手连连摆动,“不行,不行,我是吐蕃曹长,他是大唐官员。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资格跟我一起接受天裁!”(注:曹长,吐蕃兵制,相当于队正。)
众吐蕃武士,也等得好生焦躁。一个个挥舞着胳膊或者兵器,为喜多肉曹长呐喊助威。
“画圈子吧!你提出来的,圈子就由你的人来画!省得你输了之后,又找借口!”张潜也不啰嗦,一边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热身手法,活动胳膊和大腿上关节和肌肉,一边笑着向喜多肉吩咐。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吐蕃武士们再度来了精神,挥刀的挥刀,挥胳膊的挥胳膊,给自家曹长呐喊助威。
“季凌,什么是天裁?”张潜却兀自稀里糊涂,见那喜多肉一幅吃定了自己的模样,而王翰则一直在想方设法替自己迎战,忍不住向王之涣询问。
“打死他,打死他……”
还没等他惨叫出声,张潜的拳头已经又至,下钩,左直,右钩,左右摆拳,拳拳到肉。
吐蕃官员全都可以世袭,父死子承,所以王翰的地位,按照吐蕃的算法,比曹长不知道高了多少级。然而,那喜多肉在长安城内混久了,早就将大唐的规矩摸了个七七八八。竟然立刻接过话头,继续用力摆手,“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是官,你是民,民与官身份不同。如果各自有理,则永远是官对,民错,不需要接受上天的裁决!”
“进圈子,打死他!”
而对面的大唐文官,虽然看上去高高大大,身子骨好像也比普通人结实,却绝对不是行伍出身,也没杀过人。
他虽然做书生打扮,年纪也才二十上下,却肩宽背阔,还长了一脸络腮胡子。乍一眼看上去,可是比八品文官打扮张潜和同样做书生打扮的王之涣,都威风甚多。
“那我可是来了,打伤了你,不要告状!”喜多肉无路可退,咬着牙进入圈子,却不肯立刻向张潜靠拢,而是先拉开了一个狗熊抱树的姿势,继续啰嗦不停。
为了少挨点儿欺负,他自幼年时就养成了锻炼身体的好习惯,即便穿越之后,也没放下。因此,将侧重于体现雍容华贵的官袍脱掉之后,即便还隔着一套中衣,健壮的体型也立刻显示得清清楚楚。非但让王翰和王之涣两个人对他信心陡增,“朱蒙”麾下的少女们,登时一个个也开始两眼闪闪发亮。
原因无他,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王之涣和王翰的声音,也紧跟着传了过来,声势却比对方差了十倍。
而那喜多肉,见他如此信心十足,愈发觉得底虚。连忙又摆了摆手,大声补充,“不能,即便立下了生死状,我如果失手打死了你,回头我的上司也饶不了我。这样跟你打,我放不开手脚,肯定吃亏。而你,却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再看那喜多肉,被打得像沙包一样左摇右摆,不停地后退。好不容易才挨到张潜这波攻击结束,努力贴着圈子边缘停住了脚步,还没等他睁开被打肿了的双眼,半空中,却忽然吹过来道冷风,“呼——”
“用昭兄不要上他的当!”王之涣从先前张潜上马时的笨拙动作中,认定了对方不通晓丝毫的武艺,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让子羽跟他打就是了。天裁就是双方站在一个圈中,以性命相搏。谁打赢了谁有理,生死不论。只有诸胡和蛮夷才通行这种做法,咱们中原,早在战国时代就不准这么干了!”
“打,喜多肉曹长,跟他打。不怕,是他自己走进的圈子,我们都给你作证!”
“打死他,打……”吐蕃武士的助威声,戛然而止。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在这件事上很分明,根本用不到天裁!”不愿意给吐蕃武士们落下偏袒娘家人一方的口实,她又将目光转向众人,快速大声补充,“你们如果不服,回头尽管去找……”
“打,曹长,打死他,打死他,咱们大不了一起回吐蕃!”
说罢,他信手摘下了自己的黑纱纀头。随即,又将碍事的绿色八品官袍给解了下来,信手丢在了王之涣伸向自己的胳膊上,“季凌,麻烦帮我拿一下,放心,用不了太久!”
一边说,他一边拿眼睛朝张潜脸上瞥,吃定了区区一个文官,没胆子下场跟自己做生死决斗。而只要张潜不下场,自然就“证明”了,先前的冲突之中,吐蕃武士们才是占理儿的一方,不需要做出任何赔偿。
话音落下,张潜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了欣喜的光芒,“他要跟我决斗?还在一个事先画好的圈子里?他先前好像还说过,双方都是徒手……”
众吐蕃武士继续大呼小叫,然而,声势却比先前弱了一大半儿。很明显,其中有人察觉到了喜多肉心虚,开始担心万一打输了之后该如何收场。
“尽管来!”张潜快速上步,试探着打出了一记冲拳。
刹那间,风停,人静,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