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再入长安,与当年入长安的感觉已然完全不同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惆怅与落寞:“朱门酒肉臭,这天下的动荡与积弊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
陈朱楼并没有与两人多闲聊,而是一上来就直接将主题端了上来。
他变得越发的凌厉与干练,往日那些属于世家子弟的委婉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上消失殆尽:“今夜我们三人会面,或许便是改变大汉格局一次谈话。”
“我不想与二位兄长绕弯子,二位对如今的大汉怎么看。”
“对当今怎么看。”
“对大汉的未来怎么看?”
三个问题接连从陈朱楼的口中问出,刘备、曹操都有一刹那的愣神,陈朱楼与他们记忆中的陈朱楼不同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个时候的陈朱楼身上带着些属于历代陈氏家主特有的“匪气”。
是的,是匪气。
这也是陈氏与诸多其他世家有根本区别的一点,陈氏的家主好像历来都是这么的“匪气”,即便是他们看起来十分尊贵、高傲也是一样。
这是一种特殊的气质。
往昔两人还在疑惑,养尊处优的陈氏家主身上怎么会多出这样的匪气?如今两人都有了些许猜测,只怕陈朱楼这一次“养病”不单单是养病吧?
这般想着,曹操最先开口了。
他拿起一旁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而后直接了当的开口道:“我暂时不知东临的想法是什么,但就这两年来看,。我与玄德的看法有些分歧。”
曹操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看着两人,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借着酒劲说道:“我的看法很简单。”
“如今的大汉门阀盘踞、世家横生。”
“虽然有陈氏在其中不断的周旋,但寒门很难出现“士”这个阶层的读书人,举孝廉被世家大族把控,当年安国王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直接出手,将袁氏、杨氏这两个大门阀世家清除,也正是因此,这些年朝中才有不少寒门子弟出现。”
“可若是说门阀是大汉最大的积弊,我却不这么觉着。”
曹操站了起来,端着酒杯,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
“大汉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块是好的。”
“由上而说,当今天子比起来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昏庸、更加无能,更加狡诈和愚蠢。”
很难想象,狡诈和愚蠢能够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使用,但此时放在刘辩的身上,三人都没有觉着有什么问题,就连刘备也是不得不认可曹操的这个评价。
狡诈而愚蠢。
“大汉此时最需要的不是变法,也不是休养生息,而是换一个皇帝!”
曹操语出惊人,他看着刘备说道:“其实玄德心里也清楚,现在最好的办法,唯一能够为大汉延续些许寿数的办法便是换一个天子!”
“玄德若是不愿意担这个骂名,那也很简单,咱们从宗族之中选一个刘氏子弟,选一个听话的、没有太大野心的,平庸的天子。”
“之后你我三人全力进行改革救国!”
曹操看着刘备,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玄德担忧我把持朝政,日后会如同王莽一般篡权篡位,那么今日操可以对着明月、对着陈氏、对着这天下众生起誓。”
“如若今日玄德答应了我的救国之法,换一位天子,咱们三人全力合作,日后若我曹操篡权谋国,则令我曹操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则令曹氏子弟日后尽皆暴毙而亡,则令我曹某死后不得安宁!”
“若曹某日后篡权,则请陈氏家主为政,取我项上人头,悬于长安城楼!”
“则以青史载我骂名,令我遗臭万年!”
此等誓言说出,陈朱楼与刘备两人都有些懵了,曹操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拿着那个酒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睛瞳孔都有些泛红,充斥着血丝。
他双手支撑着桌子,询问着刘备,声音嘶哑。
曹操一字一句的问道:“此誓言可否令玄德放心?”
刘备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陈朱楼则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拉着曹操说道:“孟德这是何必?”
“坐下吧。”
之后,又轻声说道:“其实孟德的办法也并不是太过于荒谬之法,当年的周公可以废黜流放周天子,为何玄德不能够学习周公呢?”
陈朱楼的心中有些奢望,相对于张角起义,之后战乱席卷天下,他其实还是更加愿意拯救一把大汉。
刘备继续沉默着,片刻后他的声音嘶哑无比,而后轻声道:“想救大汉,唯有这样的办法了么?”
曹操看着刘备的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曹操知道刘备的性格,便是太过于仁德了,他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废黜当今天子,等同是有些篡逆之举。
周公在当年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见着曹操、陈朱楼二人都不开口说话,刘备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轻声说道:“两位能否再给天子一个机会?”
“其实天子并非是你们所想的那样的人。”
他站了起来,冲着两人躬身行礼:“我知道,两位都是心怀天下苍生之人。”
“可让备废黜当今,而迎立新帝,这难道不是篡逆之举么?”
刘备缓缓的抬起头眉宇中带着几分坚毅的神色:“便再给天子一个机会吧。”
“我会亲自去未央宫中劝诫天子,以令天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