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常侍所言在理。”夏侯献深以为意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愿让这江陵城有再度易手的风险,可是”钟毓叹了一口气,“若非司空身故,想必陛下不会如此急着召大将军回京。”
“什么!?”
此话一出,夏侯献和王昶同时大惊。
钟毓一愣,“诸位将军竟然不知吗?”
没人回答他。
王昶的确是刚刚得消息,他震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口中一直念叨着“阿兄,阿兄”。
人们都知道,他二人虽然不是出于同族,但从小走得很近,王昶对王凌常以兄事之。
而此时的夏侯献竟是捂着胸口,已然泣不成声。
“王公竟然竟然!哎!!苍天悠悠,何薄于我,我大魏失一国之柱石啊!”
眼看大将军痛不欲生,几乎坠地,钟会等人赶忙上来搀扶。
夏侯献憔悴地抬起眸子,口中念念有词:“自太和年间我初到淮南时,司空就对我百般优待。”
“后来同朝辅政,司空也不嫌我资历浅薄,对我是谆谆教导,屡屡相助。”
“如今他老人家竟然客死他乡,我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啊!”
看着夏侯献捶胸顿足的模样,就连王昶都觉得有些心疼。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做官,对庙堂的事情了解的不多。
但在有限的信息里,他推断王凌和夏侯献的关系非比寻常。
远到前些年的军区调动,近到这次伐吴统帅的任命,都能看出一些端倪。
最关键的是,王凌的子嗣们都得到极大的优待,这显然是他们这些世家功勋们最为看重的事情之一。
“大将军。”王昶顾不得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伸手扶了夏侯献一把。
夏侯献缓缓起身,问钟毓:“司空棺椁现在何处?“
钟毓想了想,“出发前听说进了司隶,现在应当已经回京了。”
“好。”夏侯献道,“我这就回朝,送司空最后一程。”
旋即便有幕僚劝道:“明公,三思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江陵战果来之不易,不可轻易放弃啊!”
“放肆! 当我夏侯献是什么人了?”大将军大怒,“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明公!明公!”
夏侯献根本不理,看向钟毓正色道:“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回朝,你说对吧?”
钟毓感到大将军的气场陡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两鬓不由得滑落几颗汗珠。
就在这时,一名甲士不合时宜地跑了进来,随即递上来一封军报。
夏侯献拆开一看,顺手就拿给了钟毓。
钟毓读了片刻,顿时双手一抖。
信中言:步骘原本召来了一支五陵蛮军队前往西陵助战,可如今到了夷道却是顺流而下,直奔江陵而来。
结合着此前的消息,孙权在不断征发南部各郡的士兵前往公安前线集结。
再加上王凌败后,淮南吴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
可以预见的是,江陵城将会迎来吴军复仇的怒火。
“大将军,您不能走!”
军情如火,受过专业培训的文钦第一个便做起了表率。“好不容易拿下的城池,岂有拱手让人之理!”
“大将军,我等愿留下抵御吴军!”
越来越多的将军加入了进来。
王昶见状,似乎暗自下了什么决心,沉声道:“诸位将军说得对,事到如今只有勠力同心才能守住胜利的果实,您这一走,将功败垂成啊!”
沉默许久。
夏侯献缓缓走到钟毓身前。
“钟君,事已至此,若我再次推脱便是愧对这些将士,更愧对了此役中为国捐躯的英灵!”
“但我更不想愧对陛下,也不想让钟君难办。”
“望钟君能够上达天听,陈述利害,我就在此处静候佳音。”
他从怀中掏出了虎符。“在此之前,此物劳烦钟君代为掌管。”
钟毓吓得连连后退,随后拱手低头:“下官不敢。”